盼望着心底里的梨树花开

盼望着心底里的梨树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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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还记得,当新年的钟声敲过之后,我的感觉在那一刻却是空洞洞的,年纪长了一岁,人却不知所措,如处虚无,还不时伴有丝丝困惑袭来。唉,睡去吧,让奔波忙碌一年的身体放松一下,也给自己放个假。
  当新年的第一个清晨来临时,我习惯性的披衣起床,踱步到窗前,随手拉开了窗帘——哦,好大的雪。瑞雪兆丰年哪。此时,鹅毛样的雪片正从深邃的苍穹一路飘来,漫天旋舞,自由自在,优哉游哉。远山已完全笼罩在满天雪幕中,天是白的,地是白的,一切都是白的。楼前的树木上,更是积雪片片,白绢朵朵。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梨花?梨花?又是那熟悉的梨花?
  二十年前,那也是一个梨花盛开的时节。
  月光下,满园的梨花悄然绽放,一缕缕特有的清香随轻风徐徐飘来,沁人心脾,给人以无限遐思。在一株百年老梨树下,我横坐在那枝遒劲似苍龙般的老树干上,婉婉则坐在我的身边,斜躺在我的怀抱里,她那绒毛淡淡纯情无限的稚嫩的脸庞,在月光的沐浴下,更显得清秀无比,美丽可人。
  “哥,你真的要走吗?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还会回到这里来吗?”
  “婉婉,我说过,上大学读书是我久有的梦想,如果不能如愿,我今生都会陷在遗憾的泥潭中不能自拔。现在,梦想终于要实现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我……我……我很矛盾,既希望你走,又不愿意让你走。正像爹娘所说的,你是咱们这个小山村鲤鱼跳龙门的第一人,是咱庄稼人的骄傲。只是,鱼儿一旦跳过龙门游入大海,还能游回咱这小河湾吗?”
  “婉婉,我不是早已和你说过了吗?即使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忘记生我养我的故乡,更不会忘记婉婉,因为你是我的初恋,你就是我的灵魂,即使是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哥哥也不会忘记或丢下我的婉婉,我的亲亲……”
  
  “哥……”
  嘤咛一声,婉婉秀丽的脸庞全部深埋在我的胸膛里,两条白玉般的臂膊也水蛇般箍紧我的腰肢,全身亦在不住地颤抖。感受着婉婉火一样的体温,沉浸在梨花馨香的甜蜜包围中,我闭上了眼睛,也紧紧环抱着婉婉,并低下头去,用火热的双唇,去寻觅那梨花盛开的夜晚中的两片馨香……
  在又一轮的寒窗苦读岁月里,我把全部精力用在了刻苦读书上,
  。因为婉婉从未上过学,不识字,所以我们之间省却了鸿雁捎书,鱼传尺素的才子佳人情调,我们只是互相把对方深深藏爱在心底,滋生的却是无尽无解的缕缕相思。
  我知道,当春天到来的时候,在遥远的故乡,在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在那山坳间的梨园里,一定会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头戴绿方格丝巾,忙碌在梨树丛中,为梨树剪枝、除草、打叉或施肥,嘴里也一定会哼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调,那就是我的婉婉。
  我也知道,每当梨花盛放时,在十亩方圆的梨园里,一定会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在风清月明的晚上,也一定会坐在百年老梨树的横干上,用青葱般的两只嫩手,抚摸着百年老梨树那苍劲的虬枝,侧耳谛听,遥感着远方的另一端,看是否也有一个为她而今夜无眠的人,是否也有和她一样的咚咚的心跳。有时,她会笑逐颜开,在梨花的映衬下翩翩起舞,她会觉得,在百年老梨树的横干上,正坐着她的心上人,在欣赏着她娇艳的舞姿,于是她就像穿上了红舞鞋,窈窕的身姿会舞得梨花纷落,月儿无光。有时,她则会坐在百年老梨树的横干上潸然泪下,迷蒙的视觉里,她仿佛看见了心上人,独坐在深夜里图书室楼外的台阶上,面对满天星斗,若有若失,对天长叹,只能在心底里盼望那一天的早日到来。
  我还知道,当十月金秋到来的时候,在故乡十里方圆的梨园中,一定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早已用纤秀的双足,走遍了梨园的各个角落,早已把堪称梨王的果实,用红丝绦做了选择性的“确定”,留待送给她的心上人去品尝。她仿佛知道,在众多的苹果、香蕉、橘子、梨等水果中,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梨这种水果,因为那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只有深深相爱的人才有的心心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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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更知道,每当冬天来临,在那遥远故乡的小山村,一定会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深情款款地坐在窗前,一边手烤着火盆,一边凝注着窗外的飞雪。因为她知道,冬天来了,春天还会晚吗,在春夏秋冬的往来交替中,她盼望着那一天,——远方的哥哥毕业归来,在欢快的唢呐声中,在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的喜乐声里,心上人用秤杆挑去她头上蒙盖的红丝巾,从而成就那久已祈盼的地老天荒。因此,在漫天的雪花中,她盼望着春天的早日到来,她盼望着心底里的梨树花开。
  只是我没有料到,在我就要毕业的那一年,婉婉出嫁了。没有解释,也没有理由,更没有任何诉说,只是在寄给我的一封无字信里,夹了一片洁白的梨花。
  沙上不闻鸿雁信,竹间时有鹧鸪啼,此情唯有落花知。知我者还是东坡先生,这相距几百年的两颗心,竟在那一刻引起了共鸣。也因此,在毕业时,我选择了去西部,逃避了故乡。可是,能逃得了吗?一寸相思一寸灰,一寸还成千万缕,何况那满园的落花缤纷?
  雪,还在下。
  心,微微痛。
  “叮咚……”有客人来,是谁比我起得还早,况且还是个雪天。
  我急忙打开房门,原来是急件快递。待签收后仔细一看,一行大字赫然醒目:请山村第一个鲤鱼跳龙门的人查收。
  是她——一定是她,我的婉婉,
  虽然二十年过去了,虽然我年已半百,但我的心仍有些慌乱。只是,窗外的雪扔下个不停,大千世界中,仍是千树万树梨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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