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段字，一张脸

一日晚饭后逛街时，后面走来一对年轻男女，女人抱着一个一岁多点的孩子，走过我们身边时，女人突然掉头，语调平和地说：“大姐，给我点钱吧。我们是湖北过来的，没找着朋友，要点钱给孩子卖馒头吃。”听她的话，我一怔，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她。一位富态的女人，穿戴整齐，光亮细碎的卷发，随和地披在肩上，淡淡的双眉弯在无任何表情的眼睛上，让人不敢相信她刚才说的话。不过，或许别人真是一时不方便，我还是习惯性地掏出一张绿色的布达拉宫递给她。然而，她接过钱，一句话没说，与一直在边上却始终没说一句话的一个男子的一起大步流星地前去了。我突然有种受愚弄的感觉，儿子也说，他们是骗子。这小家伙还不满十一岁，难道也有如此的判断能力？我无法断定刚才事情的真伪，但须让儿子不受负面影响，只得勉强说：“人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只是你觉得她拿了钱该说句什么才好？”我抓紧教育儿子。但心里确实罩着一块阴影：施与者成了富有同情心的傻瓜，成了可怜的上当受骗者。不由自主想到空间里好友们对一些少数民族的捐助，是否也会如此。
　　这难道是我们自己不得不给他人一张脸的事？曾经在菜市场上，一小偷要掏我钱包时，我只是捏住他的手说：“小子，这样是过不了一辈子的！”从来就不喜欢说满话、做满事的习性，使自己老认为让人欠着自己好。教研会时，对于那些刚参加工作的新教师总是给予无穷的鼓励，不足之处在私下告之；对于学生的处罚，总想起陶行知先生四块糖的故事，让其自己知错，再改错。那一种婉转，比雷霆万钧的批评更厉害几倍，这是行事的基本理念，尤其是教育者。这样做，会让彼此脸上都绽放出满满的真正笑容，是何等快事。对于许多的人，许多的事，我们需要的是解决、拉拢而不是留下后患、事不关己的推离。当今社会上的怪事与学校所教的为人之道相悖者甚多，但我们还是不得不坚守这块教育圣地，不让孩子们过早地世俗化，如此做法有时候也会闹出诸多尴尬，茫然不敢深究这脸该如何放，如何长。
　　一、乞讨的脸
　　乞讨，古已有之，在任何一个国家也都存在，是社会寻求救助的需求，只要是善意的、非强制性的，皆该获得帮助。上周，在广场上，几位重庆残疾青年以放声高歌的方式乞讨，为他们的尊严感动，便毫不犹豫地让儿子捐出一百元。那时只想到，每一个真正为饥寒乞讨的人，都应该为他们留着脸。西方国家的地铁上、公交车站上乞讨的一样多，他们以拉胡、弹琴、吹号、口技、魔术等方式换来辛苦钱，他们一样是体面的。绝对没有中国大街上，毫不相干地拽着衣服要钱，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场面。对于那些真正落入精神乞讨者来说，即使身体是完全健康，但思想已经瘫痪，没有了羞耻感，这一小部分人，脸可以随便放，也可以随意长吧！
　　在中国，有尊严的乞讨确实太少了。金庸对乞丐的同情，就赋予一个“丐帮”。事实上，他们是有尊严的，因为他们是以打狗棒走天下的。现实里，当看见大街上衣衫褴褛、两眼忧郁、满脸皱纹、饱经风霜、浑浊无望的表情时，便迅速放下钱，带着理解和祝愿，默默注视，然后再转身离开，让他们不再受到冷漠的刺激，为他们长着的脸。这个世界上，有罪与无罪乞讨，都不能简单地判断，也没必要赞扬谁的高洁，只是怕对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自己也就成了罪人，所以还是宁可做个感性的人。
　　刘墉说过，即便拥有百万，当他伸手乞讨时，也就是乞者了。只是这样的情形让我们得具备一双慧眼。看到乞者周正的粉笔字和海报时，吝啬着给一点；对于那些缠住不放的，赶紧走人。这个社会的畸形若把乞讨当职业，就太不正常了。每每此时，总希望不要有更多的人堕入这个行当。在当下，中国经济已经进入腾飞期。经济学者们说，当一个国家人均国民收入达到３０００美元之后，社会即有陷入动荡的危险，收入不公、环境污染、道德崩溃使得社会敏感神经绷紧。这些因素也许会导致更多的乞者产生，但我还是理想地认为，如果我们身边乞者越来越少时，就该是和谐了。因为人脸是要找地方放下，还要找时机成长的！
　　二、脸面的脸
　　自从人类有了价值观、荣辱感和等级意识之后，关于脸面的问题就开始纠缠和折磨人了。但评判标准却像迷宫一样，让许多人迷了路。宗族社会的中国，文化建立在家族血缘关系之上，大家都自私、冷酷地扒着自己的算盘，便难以进化到契约社会，于是没了公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就猖狂起来。因而那些低自尊的人会把自己架得老高，不怕找不着梯子下了；同时也把他人架得老高，到了彼此撕破脸面时，都恨不得找地缝。圈内潜规则更是让亲朋好友为难，就简单聚会的卡拉ｏｋ，也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全然不顾恭维的言辞带有沉重的无奈。由此，更别说豪华包装每年废弃的四千个亿了，这是全体国民的功劳。泱泱大国，痛否？“当你把粉丝当鱼翅吃下时，营养价值也就一样了”张越这句话说的太有韵味。于是都知晓那些宁愿吃方便面，也要摆名牌谱的主；宁愿两万元卖掉自己一肾也要买Ｉｐｈｏｎｅ的主，真是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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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戏里，面对犯罪的人，官者一拍惊堂木，大呼：重打五十大板！屁股都打得皮开肉绽，过后，为了个什么，依旧能提上裤子，装得满面春风，这样看来尚且需要脸面。在中国，游街示众是更能摧残人的脸的，上高中时，看见死刑犯游街时的豪迈，现在想来，像是摧毁后的重生；现在逮捕人要用头套遮住脸；上某些电视节目要用幻影模糊眼部，熟不知，犯人却越来越多了，只是死囚少了，这可否算是脸面的功劳，是社会进步了？
　　《礼记》曰：六经教虽异，凡以礼为本。老百姓总是知道自己的根本身份，绝对不敢也不屑张扬。那一张张被生活烟雾熏黑的老脸，长期面对黄土地，或者面对机器。偶尔抬头望天，也是祈求天降甘露或判断时辰，仅此而已。进得城市仰望摩天大楼，也是望楼兴叹，只好阿Ｑ地感叹：还不如自己的狗窝呢！所以，在中国，乞者在低处，这是放脸的地方。“不食嗟来之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样的气节，堪称空气指数，一年不如一年！笑贫不笑娼者钻营巧取而造朱门，过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日子，没比屈下双膝乞讨者体面多少！
　　善良或f888奸888f恶、真诚或虚伪、宽厚或狭隘，都在一言一行中暴露无遗，没比乞讨掩饰的多高明！
　　其实，凡人过凡俗生活，只要把吃喝拉撒睡过得有滋有味也足矣！
　　柏杨《丑陋的中国人》早就让国人看清了自己的面子，可大伙就是不认。就想着如何去对应大言不惭、肆无忌惮、目中无人等一张张脸面，把自己搞成变脸演员了。还可以变张脸去热闹一下白面或白面哥。如此定论，一点也不肤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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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寺里，观音脸多瓜子形状，且妩媚不慈悲、不圆满，而罗汉面目各异，是人脸的写照。观世音是佛，脸部不能圆满，因为造像的工匠本就是人。
　　“人心写在面相上。”这是相面师说的：“相由心生。”
　　此中当包含羞耻心吧？
　　但是现代人不相信相面术了。
　　人们更多地是学会了变脸，或做脸！
　　实际上，脸面是个人自便的事，他人是借题发挥，实在是有点狗拉耗子。无论何种脸面，唯有自己才是真正自己的脸面，高低贵贱全凭自己掌控。就没有几个有武则天的气概，敢为自己立一无字碑，待后人评说。然而，评说也是窗外的浮云，只有实实在在的灵魂存在，才能铸就瞬间的永恒。
　　面子的乌纱帽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是生死不带的评说；面子的女人是南柯一梦，醒来孤独床头荡秋风；面子的木讷是教条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圣贤。面子也有金刚石的刚强与钻研；有钨丝的靓丽。国人常把虚幻演绎成笑话、悲剧，贪官、庸官会咬人，棒打一阵后，刁民还是刁民，贪还是贪，迂还是迂，国家还是在圈养着动物。
　　对脸面一无所知的人，堪称最幸福、最自由、最有创造性，最有发展前景，像入园前的儿童；而对它一知半解的人却会受尽无穷的伤害。莎士比亚说过“人的顾虑决定着人的幸福。”因此把脸适可而止地放下来或收起来，有心没肺地生活，是一种悠哉。
　　脸面，让你为之奋斗一生，最终也还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场空。脸面是自己可以对自己破口大骂，他人绝对不可以的扭曲；是在自己面前不珍惜自己，在他人面前不允许半句诋毁的狭隘；是爱里带着哀愁，心里憋着劲，眼里含着泪，满脑子纠结，心中烈火熊熊，却又唉声连连的无奈；是无厘头地端着自己的饭碗却看他人目光下咽的自我戕害。
　　人活一生恐怕就是为脸该如何放，如何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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