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无

老无，真名詹诗民，有两儿一女，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了，每听到左邻又舍响亮的喊他“老无”我很好奇，然这好奇我仅停在心里，从见到他第一眼我就不可救药的爱上他，我不想让旁人包括他看穿我的心思，我骄傲的把那份爱埋在心里，吝啬的连一个拥抱也不肯向他索要，我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只是一个小孩子心思再深，在大人的世界里，也不过如此，他轻意的从我眉尖发现我的秘密，我倔强的仰着头，不肯示弱，哪怕在电话里，也不肯对他说出“我爱你”，只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爱，他的宠，肆无忌惮的从他手里接过那厚薄不一，大小不同的票子，有一角、一元的，整百的，只要我开口，他立马就会把钱打给我，哪怕就是去借，也不肯委屈我，其实他也就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哪有多少钱，但用在我身上说个保守的数字也不会少于15万，同村的男人总会对他说“不用那么拼命，也用不着为一个女人花那么多钱，以后，总是别人的”，他也不反驳，只是憨厚的笑着，这个时候，我对那些劝说者很不屑一顾，对老无的爱，又多了一分，在心底暗自告诉自己，我不会让他失望，事实上，我还是让他失望了，只是他还是逢人就夸我的乖巧懂事，每次提起我时，他脸上都洋溢着无限的柔情，旁人也时不时的应和着。
　　
　　说实话，老无很穷的，那可不是一般的穷，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更别说有自己的一个小窝窝了，还欠了一屁股债，然而在几年后硬是凭借着双手，讨上了老婆，清还了所有债务，住上了新房子，有了孩子后，他还是不停的劳作着，公鸡未打鸣时，他已在田间，家畜已回家，他还在地里，晴天也就罢了，就是白雪皑皑，他也这样，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在那里转啊转啊，身体在那繁重的劳作下，变得不堪一击，落下一身病，可是他心痛钱，舍不得去治，痛得实在受不了，就用枕头顶在肚子上，每每是大汗淋淋，也不啃声。这些，他自不会让我知晓，全是我无意中从他老婆那里知道的，听后，我是又气，又恨，然，和他老婆说话时，又是风淡云轻的或干脆沉默不语，我害怕自己会落泪，我是不会让老无的老婆看到我的眼泪的，也不会让他知道我的心痛，这些都是他教会我的坚强，无论在多么困难的情况下，他总是唱着山歌，老远就会听的欢笑，所以，我不可以落泪，然而，有一天，我看到他落泪了。
　　
　　当时，我们一起在他四弟的坟前扫墓，我从篮子里拿出香纸，他才拔了坟上一棵杂草，就嚎啕大哭起来了，头靠在那碑石上，碰得砰砰响，他浑然不觉，我在旁边，最后让那撕心撕肺的哭声，搅着泪如雨下，许久之后，他才擦干泪，一步三回头的回家，我以为，他只是在新年里，看到新坟才会这样失控，日后就会好了。一年后，他在屋外面整理垃圾，我闲来无事，就去帮忙，我们无意中聊到了他四弟，顿时他声音咽住，挥泪如雨，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这时，来了一个熟人，才打破这个场面，我看到他用衣服偷偷的擦示泪水，他却没有看到那衣服已沾满了土，其实他的衣服一年四季的都是脏的，认识这么多年，我是从没有见他买一件新衣服，除了内衣外，他的衣服全是别人给的，去年，我听他小儿子说：“爸，你穿成这样，姐的朋友看到，把她脸都丢了”，老无只是“嘿嘿”的笑了笑，便不再做声，十多年了，他没有买一件新衣服，这个年头，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但是这是事实，他从来舍不得为在自己自上花一分钱，今天53岁了，都没有吃过一次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对老婆孩子，从不在乎钱的。
　　
　　老无和他老婆是媒妁之言，并无恋爱过程，所以，我常听他老婆抱怨，有时，我听烦了，就暗自嘀咕，“女人就是不知足，你老公，不嫖不赌，冬天了，他担心你受凉，一个大男人去池塘洗衣服，也不在乎旁人的笑话，他的腰不好，不能挑东西，但是只要他在家，也会硬着头皮去挑，有好吃的，总会惦记着你，每天在孩子面前唠叨着，叫他们多体贴你，你就知足吧”。
　　
　　十七岁时，我理直壮气的对同伴说：“长大了，我要嫁一个像老无一样的男人”，没有一个人嘲笑我，我很骄傲，即使老无身高不到1.8米，不帅，也没多少钱，他是公认的好男人。他的形象却成了我择偶的标准，“不吸烟、不喝酒、不赌博”。听老无自己说，曾经，他也很爱赌博，只是有一次打牌时输了1.8斤大米后，发誓再也不赌博，然后，在二十多年里，我真的没有看过他再赌，有人说，男人都爱赌，不赌，算什么男人，但是我在眼中，老无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记得在很久已前看到一篇文章《爸爸，下辈子，我做你的女人》，而我想说：“老无，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女儿”。
　　
　　是的，老无是的我爸爸，我是他的女儿，从小，我就体弱多病，冬天，我的脚像冰块一样，他总是把的双却放在腋下，给我添置新衣服，却从没有给自己买上一件，去年，我给他买了一件外套，他把衣服拿在手里反复的摩擦，最后还是舍不得穿，放在箱子里，今天是他53岁生日，他的儿女已长大了，他依然奔波在外，每天在两个厂里上班，吃的是最便宜的饭菜，他想为他的孩子存更多的钱，为他们造房子，弥补曾经的贫穷，其实他不知道，因为有他的爱，他的孩子是世上最富有的，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像他一样爱我，我爱他，即使从未说出口，我相信，他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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