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无法抹杀的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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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无法抹杀的明媚

    感动我们的事，不见得惊天泣鬼；我们的声音，不见得豪言壮语。那些来自亲人的瞬间，恰似漫天飞舞的蒲公英，落地无声，却扎根于心田，铭刻于记忆。
    父亲的爱，对于很多孩子来说，都是有些模糊和触及不到的。它不似母爱那般深刻和炽烈，温婉又和煦，但这同样是爱，不是淡漠。也不可忽视，这爱里同样有暖流轻轻经过。

   零年那个暑假，没有作业，没有压力，压抑了许久的兴奋砰然爆发，再也不可收拾。
   夜不归宿，白天仍是没有踪影，回家，进门只是吵架。每次他说“滚出去！”的时候，心里那对黑色的小翅膀就开始煽动：“走阿，为什么要留下来挨骂？”愤愤然甩开了门，又是几天不见踪影。终于还是要见面的，因为没钱可供我的“流浪”继续下去了。
    —战火升级，争吵声，辱骂声，他终于挥起了缺少两根手指看起来却仍然有力的手掌，涨红了脸，布满血丝的眼球出卖了他这几天来的寝食不安，我失去重心狠狠摔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猛地抽搐— 他终究是不会心疼我的，何必自责。
   我站起来反抗他的训斥和即将挥来的第二巴掌，卯足力气攥住了他的手，用力的向后一推，他一个趔趄向后连退了几步，差一点就倒在脆生生冰冷冷的地板上，我又跑出了家门。
   能去哪呢，天已经开始黑了，茫然和委屈一股脑涌上头，冲击着温存。
   一辆车一直跟在我左右，时快时慢，等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我再不走了，坐在一条熟悉的巷子口，看着大街上的灯红酒绿和车水马龙，似乎我与世无争，被遗忘在角落里放一把火烧掉也不会被注意到。
   午夜了，起风了，连夜摊也要收了。幸福的人都相拥着睡得好安稳，最后的生气也散开了，我抱着自己吹冷风，一时一刻都愈加清醒，终于，路灯也暗下去了，我彻底的绝望了。背后却有黄色灯光照亮纷飞着的尘土，感觉很温暖，很安全。灯就这么一直照着我，一直到了天亮，我知道是他，却早已没了怨恨，风把整颗心都吹得空空的，摇下车窗，淡淡地说：天亮了，回家睡觉吧。我很听话地走过去，一直到家，到我的屋里，床上，我们都再没对过话。昏昏沉沉，梦里嘈杂的有哭喊声，一睁眼又全忘得干干净净。看向床头的表，一点多，很浓很深的蓝紫色天空，有好多星星闪呀闪，我趴在窗台上看，看着看着就哭了，哭累了，也饿了，他正好端来一碗方便面，放下就走了，我又开始哭，边哭边吃着不知掉进了多少咸水的方便面。
    我问星星，我是不是做错了。星星闪了闪，我问星星，他是不是其实很爱我，好多星星一起闪了闪，像是在冲我笑。
出门，去洗脸，瞥见趴在窗台上夹着一根烟的他，正往烟灰缸里弹烟灰，一节一节堆满了的烟蒂，似乎在告诉天上的星星，这个中年男人满心的愁绪，满眼的落寞。

    我开始冥想，那两根失去的手指，是十几年前一个夜晚，为了照顾还是婴儿的我，疲惫不堪，白天工作时，被自己手中的机器绞碎的，又似乎那手掌挥下去的是无奈和爆发的忍耐。就算我再怎么愤怒和用力，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他那一个重重的趔趄，让我突然意识到，他老了。是啊，他的头发会定期染黑，他额上三道沟壑刻在那里深得抹不开化不平，他的肚子慢慢变大，他的笑容愈加沧桑。时间把我赋予了他，我赋予了他苍老和操劳。我没有生育过孩子，那份艰辛自然切身体会不到，可在自己身上，我看到过太多他的心酸，总是把他对我的迁就当做理所应当，现在终于明白，对他那么多的怨恨，归根，竟是因为他对我付出的太多。他的趔趄，定格在那个瞬间，在我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还有谁会在起风的午夜，任由我的放肆和绝望，却只用车灯照亮我的身后和前方。
    于是，我端起烟灰缸，倒掉了那堆成小山的烟蒂，走到窗前，对着夜空说：爸，星星真好看。他搂过我的肩，说；这是我最亮的星星。
   原来，感动尅骑着任何颜色的羽毛，在清晨或午夜。不打招呼地就进入心灵的客厅，在那里和我们的灵魂倾谈。
   舒郎的心境是从未有过的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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