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连载：那些远去的脚印（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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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里有个人老早是我们的乡长，后来又兼做了我们村里的老师，后来好像某某老师成了他的代号，印象中，他并不博学，只是那个腆起的大肚子在乡下很少见，然后迈着中规中矩的方步，有点国家干部的派头。从小就对这种有板有眼的为了达到某种效果而装扮成的形象不太入眼，所以，我这个回忆篇章里的主人公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哥哥。

     这位老师的哥哥单身一生，想想挺奇怪的，是不是性别比例失调老早就有了啊，记得那时我们村里就有好几个“王老五”，而且都是挺憨实的庄稼人，可是就是没有老婆孩子，孤独一生。

     这位老师的哥哥也是这样一位孤独一生的老人，年龄渐长后就驼背了，我们村前屋后的小孩子都喊他驼背爷爷。驼背爷爷的背有多驼，不是一个罗锅可以形容的，简直就是双手伸直可以着地的那种驼背，有时看他拄着拐杖走路可真辛苦，可是老爷爷一直是乐呵呵的，不像一个寡居老人，而是像一个幸福的老寿星。

     驼背老爷爷养了一群山羊，每天赶着他的那群山羊满山岗子转悠着找食吃，那群羊跟着驼背爷爷可真是享福了，爷爷驼背走路慢，这样羊就可以慢慢悠悠地边走边吃，一个个壮得像牛犊一样！

     一位白发苍苍的驼背老爷爷，一群白云一样飘动的羊羔，每天在村里那条机耕路上慢慢的走，再加上老爷爷哼着一口地道的安徽黄梅小调，可真是恬静的乡村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驼背老爷爷还喜欢讲故事，只要看到他在哪儿牧羊，那么旁边肯定会围着一群小孩，都在听老爷爷讲千奇百怪的故事，什么女娲补天啊，盘古开天辟地啊，反正都是神乎其神的，说的小孩子们都不肯回家，在夕阳西沉时，白胡子老爷爷，吆喝着一群白云似的羊羔，身旁依偎着一群孩子，老人在这个时候特别开心，神态安详，那些孩子中有一个就是我。

      老爷爷讲了无数个故事，随着岁月流逝，都忘了，可是有件事却记得特别牢，不是故事，据老爷爷讲，那是他的梦，一个无比深邃的梦境....

       那一天，我们又围在老爷爷旁边等他讲108好汉的故事，可是老爷爷居然睡着了，羊在吃草，老爷爷在睡觉，睡在坟地前的芳草上，睡在蓝天白云下，我们一群孩子没有吵闹，在等着爷爷醒来。他美美地睡了一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又喝了口别在腰间褡裢里的二锅头，这才端坐起来和我们打开话匣子。

    “你们知道我刚才去哪儿了吗？我刚才去了个地方。”

     “爷爷骗人，你刚才在睡觉。”孩子们天真而据实回答。

     “刚才啊，我去了阎王爷那儿了！”我们都被吓了一跳。然后他就说起了他的奇遇记。

他说他正躺在地上睡觉，感觉到凉风习习，然后就被黑白无常搀走了，黑白无常搀着他往阎王殿去，他想着他要记着今生的事情，要求黑白无常别送他去孟婆庄喝孟婆汤，黑白无常不同意，他后来想起来了，答应给黑白无常每人五只羊，他们才勉强同意。只是这时候孟婆庄的几位姑娘听到动静迎接了出来，把他硬拉进去了，那是一个地美人美的地方，可是，几个姑娘再殷勤劝“汤”，他就是不喝，后来，孟婆看到他驼背勾腰憨实，着实不像坏人，就说看在他一世凄苦的份上，让他好好走完这趟黄泉。于是，他走啊走啊，终于走到了阎王殿，本以为阎王爷很凶残，可是，这个阎王爷慈眉善目的，认真查看了他的生前功过记录，然后大手一挥，说，你来捣什么乱，你的阳寿还没过完呢！再过十年娶妻生子了再来。回去吧，说着，一股冷风吹来，他就醒了，就发现自己躺在了这边。

    驼背爷爷的故事讲完了，我们都呆了，因为不懂他说了什么，但孩子会鹦鹉学舌，我们回来后把故事说给父母听了，他们都哈哈大笑，说这个老顽童，这么会逗孩子玩，后来这件事也就被淡忘了。孩子们依旧喜欢跟在驼背爷爷的后面，赶着羊群，听他讲故事。

    事情的结尾却让人不能释怀，这件事过去后的第十年，驼背老爷爷在牧羊的坟地圈中安祥地过世了，只是，到老了，他还是一人，没有娶妻，没有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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