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春天流放的声音-故事会阅读

暮色沉暗。大片的月光携着街灯的光亮一起落在树上、房上和地上。淡淡的，积成柔软的棉絮，没有雪的洁白，却像冬夜里的幽灵，没有伤害。医院里安静的令人心颤，寒风从窗缝儿里袭来。他躺在床上，被子和枕套是刺眼的白，一动不动，苍白脸如雪掉下来的残渣，瘦骨嶙峋的身架塌陷在床上，被子像被平铺在上面。他的身体如棍子般直挺挺的，像被烘干的饼干扁扁。他在寻思，那牵恋的人是否熟悉夜光带着思念的声音，丢在时光的心事是否被喧嚣和漩涡覆盖，那久远的往事。
　　门被闪出一条缝推开，他闭着眼，被苦恼窝藏在被子里的渺小的躯体，侧着脸，寻着门口方向的声音探去。抽泣声，离他床边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梦仿佛重现，那撕扯他胸膛的怨悔。
　　风敲打着枯燥的窗户，夜沉了，混浊暗淡。
　　“夏嫣，是你吗？”他的手哆嗦地朝着声音挥去。“耀辉”他摸到扑到他床边的头发，还是他熟悉的，细柔如水。他闭上眼，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泪水从眼的边角落在夏嫣的手背上。
　　耀辉的手被夏嫣贴在脸上，潮湿的心被泪翻卷。“耀辉，你一定会好起来了”，夏嫣抚摸着他的额头。耀辉把腿从被子里伸出来，点点头，夏嫣的目光跟着看过去。安静的病房里，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在房间里回响。夏嫣的目光注意到耀辉脚腕上，眼眶顷刻间被泪水灌满。她把手伸过去，轻抚着。
　　“耀辉，你还带着它？！”夏嫣深情地看着耀辉干瘦的脸，哽咽着。外面，风在暗夜里疯狂地嚎叫。夏嫣把耀辉的腿轻放进被子里，替他掩好，把耀辉的手握在手心里，心中充满颤颤的爱怜，耀辉闭上眼睛安静地享受着迟到的温暖。
　　岁月在云起月落中渐渐地褪色，揭开沙漠深处的触角，向那青春和灼热的时代靠近光泽，带着色感的强度。
　　初夏。天气晴朗透明，温度适中。
　　上课的铃声响了，同学们像小鸟一样地飞进了教室，叽叽喳喳，始终安静不下来。夏嫣胡乱翻着书，心不在焉，眼睛朝着窗外飘去。此刻，她的腿无意伸出了桌腿外面，猛然间，她仿佛被电触动似的，像踩到软软的东西。还没有等她抽脚，就听到“哎呀”一声，就看见过道那边座位上的耀辉搂着脚在叫唤。
　　“你怎么回事”耀辉紧琐着眉头，夹杂着一丝怨气地揉搓着被踩的部位。他的眼睛始终没有注视夏嫣。
　　夏嫣捂着嘴地笑着。“谁让你的腿伸这么远了？！”“你踩着人家还说人家的不是”耀辉的脸挂着羞色，嘟囔着。
　　七月似火。夏嫣的同桌丽丽因脚被烫伤，占座位地方的面积越来越大，把夏嫣都挤到过道上。耀辉还是习惯把腿伸到过道上，他的胳膊和腿都很长。只一道之隔，他们的脚会时不时地碰到一起。这时候，他们总会相视一笑，夏嫣抿着嘴，腮边泛起红润。
　　夏嫣总是期待着上课，她看着耀辉健康而修长的腿，心里痒痒的，像树上的小虫钻到身体里。耀辉看着夏嫣投过来的微笑，纯纯地回报，没有杂念，云淡风清的日子，把时光刻在青涩的记忆里。
　　天气挺好的一天，夏嫣在操场上和同桌明明在玩沙包。突然间，夏嫣感到胃部一阵阵的紧痛，她捂着胃，身子慢慢地下沉，脸上顿时大滴的汗珠浸满额头。“嫣嫣，你怎么了？嫣嫣……”明明一手抚着夏嫣朝医务所走，一边左右喊着，‘来人啊，来人啊……’明明紧张的声音带着哭腔。
　　“夏嫣，怎么了，怎么回事？”耀辉听到明明的喊声，朝这里跑来，他看着夏嫣痛苦的表情，跑到跟前，扭过身子，弯下腰背起她就朝学校医务所跑去。夏嫣的气息附在他的后背上，痒痒的，暖暖的。他跑得更快了。
　　这一刻，他的心跳得更厉害了，看到躺在床上的夏嫣，和走来走去的大夫，他感到呼吸一阵的发紧。他不时地朝屋里看去。这时，明明从里面出来了。
　　“夏嫣怎么样了？大夫说是什么病……会不会好起来？”还没有等明明开口，他的几个为什么把明明都问懵了。
　　“哎，哎，还让不让人家说话了，问得我都插不上嘴……我倒奇怪了，你干嘛这么紧张？”耀辉被明明问着哑口无言，脸颊顿时通红到耳朵根部，他有些不知所措。
　　“没什么嘛，关心同学不可以啊？”“夏嫣得的什么病啊？”他恳求的眼神看着明明，明明这才告诉他，
　　“大夫说，夏嫣刚才是胃经挛，给她吃了药，过一会儿就会好的”耀辉看着明明透过来的眼神，不好意思地傻笑。“哦，等好了，你告诉我啊”说完，耀辉一溜烟儿的跑了。
　　风暖暖的。接近夏末。
　　每一个早晨，每一个深夜，夏嫣在心里暗数着开学的日子。开学了，这个暑假对她来说太过漫长，耀辉的热情和微笑总是挂在心里，哪怕一个角落。悸动，青春的字眼。心中跳跃的音符，挽着夏的袖杉，款款地走过，那一季的风流。相思的纸笺写满诗情画意，打开成熟的心门传递成熟的颜色和味道。
　　教室里的人很少。耀辉坐在座位上，托着鳃，朝窗外看去。窗外的树上落着一只鸟，他的眼睛很飘，想着心事，没有去理会鸟的存在。
　　“耀辉”夏嫣的声音很轻、很低。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银色的小盒子递过去。虽然有些慌张。她的眼睫垂落，羞涩泛云。
　　耀辉的腿依然伸在过道上，夏嫣却把腿收到桌子下。耀辉朝周围看看，轻轻地打开。一个银色的小铃铛镯子。“戴到脚腕上，我们俩一人一个”夏嫣低着头，像在自言自语。
　　“谢谢，我喜欢”耀辉的声音也很低，像被传染似的。
　　默默地相视，轻淡的目光。
　　秋带着一季的黄，把思念的情愫投入到快乐的元素中。夏嫣和耀辉的爱更加的真实与新鲜。他们相约于星期日，一起到郊外游泳，手挽手一起踏青。他们在水中戏嘻，在田野中追逐，绿意成为他们爱情的见证和守望。
　　夏嫣靠在耀辉的肩上看着天空飘过的云，蓝色的痕迹装饰着，阳光躲在一边暗笑。
　　“夏嫣，你看”耀辉把他的腿抬了很高，清脆的铃声惊扰了地上的小草。“你都戴上了？”夏嫣心里一阵的喜悦。说着，她从衣兜里拿出和耀辉一模一样的镯子。她扭过身子，递给了耀辉，耀辉心领神会，接过来，戴在夏嫣的右脚腕上。他们都笑了，很甜。耀辉端祥着夏嫣，掠过一丝冲动，他轻吻了夏嫣的额头，很湿润，很柔软。旭日升起，勾画出秋的颜色。
　　这个季节，啊，爱着他们。
　　小铃铛的响声，在教室里多了一种声音。谁都没有注意的细节。铃铛戴在他们彼此的脚腕上，是心灵的感应，是爱的传递，是沉静。他们把彼此的腿放在过道上，暖流穿过彼此的心扉。彼此的快乐与忧伤捆绑在一起，感受自然的美好时光。
　　秋天的一个早晨，夏嫣与往常一样，等着耀辉，她听不到他的铃铛响，心里有些烦乱。她想出各种理由，为耀辉辨解。一个上午，耀辉没有来上学。夏嫣坐立不安，丽丽有些察觉。
　　“嫣嫣，你别急”丽丽看出夏嫣有些魂不守舍，安慰着。丽丽放学以后，直奔耀辉的家属院。她打听邻居才知道，耀辉的父母离婚了。他的父亲有了外遇。
　　“父母离婚了，都在争夺耀辉抚养权，谁都希望孩子跟着自己。家里就一个孩子，总不能分两半吧……”邻居都在议论着。
　　丽丽被这突然的消息搞得不知所措，她担心夏嫣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整整一个月，耀辉终于来学校了，但不是来上课，而是来办理转学手续的。耀辉没有来和班里的同学们告别。远远地，夏嫣看见耀辉的背影，他始终没有回头看她。她的心在哭泣。她知道，耀辉此刻的心都碎了，他没有选择。他跟随了母亲，和母亲准备去另外一所城市。他看上去很憔悴，像霜打的茄子，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和精神。
　　天空的星星很亮。耀辉约夏嫣到老地方见面，学校后面的小树林。这里很少有人来，安静地连落叶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夏嫣，别哭了”耀辉不停地给夏嫣擦着眼泪。“耀辉，你会忘了我吗？你还会有新的女朋友吗？”“不会，我只想着你……”耀辉深情而又坚决地说着。
　　“记着我们共同的信物，不要忘记我，好吗？”耀辉的眼泪从眼角滑落脸颊到了嘴边。他们相拥在一起。这一刻，时光停留，风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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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漫长而缠绵。
　　耀辉走了，跟着他的母亲去了上海，那个繁华与喧嚣的城市。就这样，一去竟然十五年。
　　夏嫣自和耀辉离别之后，耀辉就杳无音信，没有来过一封信，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像云烟一样，飘散得无影无踪。从此，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耀辉随母亲来到上海后，母亲靠着依然娇好的容貌，嫁给一位日籍华人。耀辉被送到一家私立贵族中学，在那里，一种从未有的感觉。这里的超前时尚，让他眼花缭乱。一种对新的，对美好生活的渴望揪住他的心，他融入了喜悦。毕业以后，他很顺利地走进了继父所开办的一家大型公司。这里的条件和设施让他感到在上流社会的虚荣和满足。他往返于日本和国内之间，沉浸在幸福，梦寐以求的环境。他憧憬着未来，却忘记了戴在脚腕上的那段故事和一个叫夏嫣的女孩。
　　那是很不平静的一天，在继父和母亲的撮合下，他认识了一个美丽聪慧的女孩。她也是日籍华人。婚后的日子平淡而美好。妻子温柔贤惠。而耀辉的心里却还有一个心结，就是他脚腕上的铃铛。一到夏季，它的声音特别的清脆。银白色依然光亮。母亲问过多少次，耀辉总是含混不清，他戴着它，习惯了。铃铛陪他走过寂寞和孤单，他不想摘下来。结婚以后，妻子一直问他脚腕上戴铃铛是为什么，他总是随意地说，‘好玩’。因此，敷衍每一个人，每此外，他的记忆依然掠过那青葱的岁月，一个叫夏嫣的女孩曾在他的梦里出现过。
　　“辉，能告诉我铃铛的故事吗？”妻子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提起。耀辉揽过妻子，摇摇头。“好吧，我尊重你”妻子没有追问。耀辉总会感到一丝歉意。
　　遍地黄沙，风卷起的日子。耀辉突然感到肝部一阵阵的刺痛。他强忍着，手使劲地按住疼的部位，一会儿，疼痛渐失。最近的日子，他忙着不可开交。
　　“辉，我要随爸妈去趟日本，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最近你的脸色不太好……抽时间到医院检查检查……到日本以后，我给你打电话……”电话是妻子打来的，看上去很匆忙，看来是日本那边的业务出了问题，事情来得很突然。
　　“耀辉，我必须赶紧和爸妈去趟日本，那里出现了问题，是我这里造成的……”耀辉知道妻子现在有身孕，不想因为这一路的颠簸而动了胎气。可妻子的执拗，还是没有被耀辉说服。
　　天空出现少有灰色，加杂着一丝红色，令人心颤。耀辉的肝病又犯了，他慌乱地从抽屉里拿过一个药瓶，端来放在一边的半杯水，喝了下去。他喘着粗气，疼痛让他无法忍受。
　　这时。电话的铃声响起。耀辉拖着身体，拿起桌子上的电话，还没有开口说话，那边急促的声音穿透了耀辉的耳膜。是航空公司打来的，空难！！原来，父母和妻子乘坐的这趟航班飞机失事，全部人员无一人存活。这一噩耗，他惊呆了，喘不过气来，整个人瘫了下来，然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等耀辉醒来时，身边只有护士和大夫。失去亲人的痛苦，比他的病刺激更大。他感觉整个天塌了。他嚎啕大哭，哭得惊天动地，撕心裂肺。
　　他不吃不喝，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也不说话。
　　“对我来说，天永远暗了……什么都没有了……”护士和医生看到他这样，摇摇头，叹息一声走了。
　　夏嫣，一个多情美丽的女孩。十五年，她固守着她的初恋。她没有把机会留给屡献殷勤的男士们。她喜欢夏天，喜欢铃铛响起的声音。母亲对她的失望，使她离开了家，自己买了房子和家具。她仿佛还在期待，那月明风清的日子。
　　夏嫣自耀辉走后，一度地失去精神上的自我。学习一落千丈，她的妈妈不停地找家教，一是来看管好女儿，严防发生意外，另外，补习课程，使她拉下的课抓紧的补上，以便为高考做好准备。夏嫣经过一年的调整及父母朋友的帮助，走出了自我。以最好的成绩考入理想中的大学。
　　毕业以后，夏嫣分配到了一家外企公司。她的美丽和能力，使她成为公司里的佼佼者。提亲上门的踏破了门槛。
　　“嫣嫣，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啊？你都多大了……你的同学，人家孩子都好几岁了……你不急，妈可急着抱外孙哪……你要成心气死我啊……”，母亲的絮絮叨叨，夏嫣就是一脸的无所谓，淡淡的一笑了之。
　　夜色清凉。躺在床上，她修长的腿总是翘得很高。铃铛响起，她的记忆停顿在那段时光里，如水一样的铺开，水一样的流淌。沉醉着，低缓着。与黄昏和月色相伴的日子，她感到一种力量不动声色地支撑她。
　　走近季节的深处。夏嫣吸了一口气，陶醉在温暖的情节中。
　　“夏嫣”明明从远处的地方朝她这里走来。靠近，面有难色，略带忧愁和苦恼。
　　“怎么了，明明，看你这脸色，怪吓人的……是你儿子招你生气了，还是你可爱的老公招你生气了？”夏嫣开着玩笑，伸手拥抱明明，以示安慰。
　　“嫣嫣，耀辉回来了。”她的声音很低，低着只有地上的蚂蚁可以听得到。这样的声音，好像n一声惊雷。夏嫣惊呆了，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明明，你在说一遍，你再说一遍。耀辉真的……回来了？回来了……”夏嫣欣喜若狂的表情让明明更加痛苦。
　　“明明，你怎么了……怎么这样的表情……难道……耀辉出事了？”夏嫣不敢再往下去想，摇着明明的肩膀，“明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告诉我……我要急死了……”夏嫣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人都朝她这里看过来。连同满眼的黄。
　　“耀辉，他快不行了……他……得了绝症……”明明的话音刚落下，夏嫣已经晕倒在地。
　　夏嫣醒来了，妈妈和明明陪在身边。
　　“耀辉坚决要求回来的，他的脚腕上依然戴着和你一样的铃铛，声音还是那样清脆，他的心里还有你……只是……你们错过了一世的缘……”明明安慰着，看着一夜间消瘦的夏嫣，她知道，夏嫣，带着泪水，带着心酸，等来她一生需要的人，生命变得押韵起来。她心里不时呐喊着。那凸起的情感，再一次被翻卷。
　　她不想再一次失去耀辉，哪怕瞬间的精彩与日子。
　　夏嫣终于看到躺在床上的耀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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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黄昏，是他们平时约会的日子和地方。夏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耀辉，来到学校的小树林那个地方，那里已经是一片充满诗意的花园。冬色轮廓中，幸福被感染。这是怎样的风景，穿过情感，流淌在沙漠的余辉，充满着爱的烈焰。
　　铃铛响起，夏嫣捧过耀辉的脸，亲吻着，那久违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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