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里的坏人快要变成我需要的好人了

我眼里的坏人快要变成我需要的好人了

10-20 18:59:49  浏览次数:364次  栏目:故事会
标签:故事会在线阅读,家庭故事会, 我眼里的坏人快要变成我需要的好人了,http://www.nx899.com
在我二十一岁之年,内心想要谈恋爱的能量似乎一夜爆发,它从脑子的最底层被唤醒,像弗洛伊的所说的潜意识那样,一旦被唤醒便势不可遏。虽然我是夹杂在彝族和苗族同胞之间生活的汉人,但是还是被山下的汉人们称为“蛮子”——一种不文雅的称呼。因为彝人和苗人生活上确实有些粗鲁,又喜欢做蛮力气活,我们这些中间的汉人难免也会沾染些习气。
  可是我追求的蔡冰是山下的——在山光水色间的,一个家里比我有钱得多的女子能看得上我是非常之荣幸。我从未将家里每年能收五十石租子的能耐作为在外面炫耀的资本。只是我会背着父母偷偷跑下山去和蔡冰去县城玩。当我提出要去蔡冰家里探访后她有点犹豫不决,生怕发生意外。
  “既然你说你父亲都念过书的,应该不会拒绝我的。”
  “可是我母亲……”
  “你就别犹豫了,总之早晚我们总得见面的。”我一再打消她的顾虑。
  当我跨进蔡家的院落时,被家丁拦在外面。蔡妈从楼上的窗户里窥测了一下我这个山上的娃子,我不能揣测此时她心里是怎样想的。我不能暴露仅仅的一点底线——在蔡妈的眼里,五十石租子算不了什么,要是拿不出白花花的光洋才最尴尬与羞愧,可是我早就明白这些。我在眼角里窥探着蔡妈的眼神,虽然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可是那种不信任的表情依旧看得一清二楚,我想转身就走,可是蔡冰接连嘱咐我不能私自跑掉。
  我在外面踱来踱去的,靠着墙角思考着,家丁更是像个影子一样跟着我,弄得我非常不舒服,心想着,蔡冰呀,你快些出来行不?我都等到天荒地老了,这两个家丁真是烦人。
  过了一阵,蔡冰终于慢悠悠的从里面出来,说:“可以进去了。”
  我有些不安,“为何去了这么半天还不出来?你真是差点把我给急死了……”
  “看你唠唠叨叨的,我妈是啥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你妈是啥脾气就好了。”
  进了门,蔡冰的父亲蔡黄旭坐在堂屋里,摆着几盘果子,我知道没有媒妁的引荐是很不礼貌的,于是就以同窗的身份进去,蔡黄旭说:“你和我家蔡冰同窗几年了?”
  “三年,就是在县城念中学的三年。”我说,其实我不敢正面看蔡黄旭,他的瓜皮小帽好像是纱做的,发着光彩,有些晃眼,分明是比我家有钱,我心里不平地念着。
  “那你在谋什么职业呢?”
  我有些吞吐,因为说起职业我就伤透脑筋。去年贼人闹翻了,把我家的祖茔地都霸占了,伙同山里的土匪抢了我家的一百石粮食,为了打官司,差点耗尽家财,只是因为父母考虑到我还有婚事在后面才忍心让贼人暂时得逞逍遥,自然官司是输了,因为我在公堂上大闹不公平而被记了一串黑,某工作的事就成了泡影。
  我只好说:“我们那里贼人多,喜欢在背后造谣中伤,我就背了一些黑锅,所以在别人眼里就是个品德败坏的人。”
  蔡黄旭忽而哈哈大笑:“那看来你是白念了这三年的中学,蔡冰是因为瞎跟着那些没事找事的学生搞什么游行示威被开除了,你是因为贼人?恐怕其中有蹊跷吧?”
  我一听,心里实在有冤屈,可是蔡冰在学校时是个很积极的先进分子,带领大家罢课,走上街头揭露国民党反动卖国的罪行,还被那些地痞警察打了一顿,想起这些我就怒火中烧,我说:“蔡冰是很勇敢的,那些警察王八蛋根本不讲理,县太爷就是个吸鸦片的毒鬼,不支持学生……”
  蔡黄旭没等我说完,就有些不高兴,制止我说:“游行示威不是你们十几岁二十岁的人干的,你们不好好念自己的书,非得要跑到街上去瞎闹,最后把自己前程都毁了,值得吗?”
  没想到蔡冰在后面说:“我不后悔,没了学业我照样还是个爱国的积极分子……”
  “你懂个屁,光知道爱国,国不爱你,你爱又有何用?”
  蔡黄旭毕竟不是一塌糊涂的老朽,他还是知道我们这样做确实受到很大的不公平待遇,念及我的勇敢,最关键的是从野蛮的地区能走下山来接受教育,这点是非常难得的,所以就没有对我下逐客令,但是蔡妈的表情似乎有些异样,虽然她一言不发,但是我能揣测她在想些什么。
  当我跨出蔡家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心灰意冷,没料到蔡黄旭竟然还是老思想在作怪,当然如果没有蔡妈从中作梗情况或许会好些。
  蔡冰追了上来,我说:“跑出来干嘛,好好的不呆在家里?”
  “你不要把我爸的话记在心里,他是喝了点酒才这么说的……”
  “喝酒?”我一愣,继而有些斗气,便不再隐瞒自己的观点,说:“那是男人的真话,你没听说过酒后吐真言吗,这男人要是喝高兴了就把心里话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蔡冰有些不相信我说的,跑到商铺边买了一袋包子递给我,说:“路上慢慢吃吧,我家没有以礼相待,实在觉得不好意思。”
  我接过热腾腾的包子,心头一热,笑了:“我怎么会计较那些呢?只要你对我好就很满足了,我赵昱是记得的。”
  “那路上小心呀。”
  “放心吧,就算闭着眼我也能找着回去。”
  “我是担心你……”蔡冰有些犹豫的样子。
  “担心什么?”我猜着她多半要说什么了,但是还是故意问她。
  “我是怕你路上遇到抢匪,所以……”
  “不用担心的,抢匪不会抢我的,我身上没带钱,抢我也没用。”
  可是我不得不佩服蔡冰是个心思慎密料事如神的女孩,我刚翻过山岗,在一片密林地里听到一阵呼啸声,那是抢匪的绑票信号,当初他们来劫我家的时候就是这个声音,我双腿一软,顿时慌了神,这抢匪莫非是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从路边跳出几个拿着镖子的人,足足有两米长的镖子,明晃晃的对着我,离我的喉咙不到两公分了。我只好老老实实地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听天由命。
  一个缠帕子的小头目说:“我认得你,快把身上的光洋交出来﹗”
  我说:“哪有什么大洋,不信你们搜。”
  缠帕子的不高兴了,吼道:“老子知道你是赵家小地主的儿,你怎么会没钱?”
  我说:“得了吧,赵家还能和地主沾边?”(其实赵家顶多也只能算中农,佃户只有五家,哪里能算地主呢,要是地主佃户起码得上三四十家。)

www.nx899.com
  “还犟嘴,让你看看什么叫颜色﹗”一个抢匪随即给了我一耳光,打得我两颊火辣辣的疼,脸上顿时青一块紫一块的。头目就肆无忌惮的在我身上搜起来,结果什么也没搜到,最后连我包里的几个包子也抢了,几个人当时就狼吞虎咽地吃了,我估计是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看来这帮抢匪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是我想,他们没抢到钱怎么会善罢甘休呢,我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些明晃晃冷冰冰的镖子何时会捅进我的体内。
  帕子说:“今天老子没打算杀你,就是要你告诉老子一声,山下的蔡家多久会嫁女?你说了我们便把你放了。”
  这一问着实让我吃惊不少,这霉运怎么偏偏就落到我头上呢。难道我进蔡家的时候也被他们发现了,只是,为何我没有看出来呢?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要绑花票,趁机大捞一把。只是当下这些土匪穷得没有生计了,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干的?
  “蔡家女儿好像不嫁,他爹说要送她去省城念大学……”话未说完,又是一记耳光扇来,我捂住脸,不敢再说假话了,可是我都不能靠近蔡家的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知道其底细呢?再说,就算我知道也不能不仁不义呀。帕子盯着我,恨恨地说:“再不老实交代就送你上西天!”
  我还是把没希望的想法说给帕子听了,帕子起初还将信将疑,后来听我分析了一阵,最终仍不死心:“我们这一票就靠你了,做好了你毫发未伤,做不好你是知道下场的。”
  我摸着还隐隐作痛的脸,看见明晃晃的镖子虽然还对着我,但帕子的话外之音已告诉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接着帕子就命几个抢匪收了镖子,让我回去。到家时,已是天黑时分,我丝毫不敢将事情透露半点出去,一个人睡在铺里还心有余悸,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我暗暗发誓决不做为虎作伥的事情,虽然外面一直评论我声名狼藉,但是很多都是替人背黑锅,其实我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坏,而且我不忍心也不会伤害蔡冰。
  可是事情并不是由着我的意志来,那些抢匪啥事都做得出来。半个月过后,抢匪再次找到我,要问我蔡家嫁女的确切日期,我干脆说:“现在还没媒婆,要我咋个打探。”
  帕子不高兴了,吼道:“没媒婆老子给你找﹗”说毕就叫一个小头目去了苗寨。过了一阵,一个看似轻佻的中年妇人笑嘻嘻的来了,见了我,就说:“哎呀,果然是赵家小公子,可以,可以,我保准帮你凑合成这桩好事。”
  我很厌恶这个妇人,多半是抢匪的眼线,可我现在没法拒绝这些,我已经身不由己了。
  也不知道那个苗婆去说了什么?以蔡妈的性格是绝不会轻易答应的,按说媒婆要三番五次的说合,还要三回九趟的送礼,还要请测字先生掐算,总之是十分的繁琐。我心里暗暗祈求不要成功,成功对我来说是场灾难。
  果然,一个月过后事情泡汤了,我暗自庆幸,没有成为抢匪的票,我已经可以逃脱这一劫了。
  帕子找到我,说:“你真他妈的无用,苗婆要你去你为何不去?”
  其实我用不着去,蔡妈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去了也是白去。
  帕子吸着山烟,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悠悠地说:“那你小子得将功补过,不然还是要宰了你。”
  “没这样的道理嘛,你们凑合不成还要找我算账?”
  “你他妈废话,老子做事就是这样,男人说话算数,言而无信不叫男人。”帕子有点骄横,似乎是在用激将法激我。
  我真想去死算了,心里一万个纠结,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宁愿回到十年前,决不去上村小,决不去县里念中学,绝不认识蔡冰。我要成为一个抢匪,用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干掉眼前这帮抢匪。
  我还得跑下山去,而且这次不能走大道,只能顺着满是荆棘和粘黏植物的沟壑摸索下去,我把山上有抢匪的事情给蔡冰说了。她一脸愕然,愣愣地望着我,似乎在希望我能帮助她家想出一个两全的计策来。可是我不能把我已经成了人质的底细透露出来,我需要用隐瞒和周旋来寻求安全的计策。
  “不要多虑了,我们是没法走到一起的。”我安慰道,“如果我们不是因为隔阂太深或许还有希望。”
  “隔阂,什么隔阂?”
  “因为我沾染了很多‘蛮子’的气息,我已经成为蛮子了。”
  “不是,你不是蛮子。”
  “你还是去省城谋份工作吧,免得节外生枝。”我现在对眼前这个女子丝毫不敢有留恋之情,我反倒希望她走得远远的,走得越远越好,彻底远离我和抢匪的视线。
  可是蔡冰总是那么固执,我再多的劝诫也是徒劳,虽然我将要和无缘的人越走越远,可是我不能在抢匪策划的事情里越陷越深,如果事情发展到无力回天的时候就悔之莫及了。现在居然找不到一个能让她大彻大悟的理由,我真恨自己当不了说客,就因为我多少带了点木讷而愚笨,在大是大非之间摇摆不定。
  可是蔡冰总是那么固执,我再多的劝诫也是徒劳,虽然我将要和无缘的人越走越远,可是我不能在抢匪里越陷越深,事情发展到身不由己的一天已经悔之莫及了。现在找不到一个能让她大彻大悟的理由,我不是说客,因为多少带了点木讷而愚笨,在大是大非之间摇摆不定。
  正当我离开之时却被一双手抓住了后背,我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蔡妈。
  我正要辩解,没料到她倒是满脸不愉快,“不是跟媒婆说了不答应吗,你还跑来死缠烂打的干嘛?”
  “我……我是来通报你们一件重要的情况的……”
  “得了吧,光看那个苗婆子的德行也就知道你三分了。”蔡妈不屑地说,“那些抢匪老娘早就晓得,用不着你操心。”说完,拉着蔡冰就走了。
  我说:“那你提前知道就好……”
  蔡妈最后甩了一句:“以后蔡冰大婚的时候你可以来看看,我们依然欢迎你。”
  我呆呆地愣在那里,嘴里不知咋的冒了句:“一定得来。”
  蔡妈呵呵呵地笑着走了。可是当我把这句话说完之后忽然清醒了过来,我知道这是啥滋味,为什么会在我的臭嘴里说出这句话。可是转念一想,去也无妨,我倒要看看帕子是怎样绑花票的。
  我的本家有很多能工巧匠,常常下山谋活干,技艺越高赚得的工钱越多。除了我还能凭着点积蓄整天优哉游哉的玩以外,其他的生活都很拮据,不得不为每日的油盐酱醋而发愁。
  赵七叔是篾匠,有名的篾匠,飞禽走兽,箩筐簸箕,凡世间稀奇杂物只要他看了模型,参摩一阵之后保准能做出和样品不相上下的物件。
  赵二爷是漆匠,无论是熬漆,炼漆,刷漆都相当在行,经过他的巧手,一件件家具焕发出熠熠光彩,明晃晃的直刺人的眼睛。还有贡果手赵三叔,他的职业是捏面团,按照各种果实的样子就可以捏出样子来,最后还要上一层秘制的颜料,涂上发亮的色彩,一个个惟妙惟肖的果品就做成了,不仔细分辨还看真不出来是人工做的。我们赵家的能手,远近闻名,而且在我们胶河县没有第二个篾匠、漆匠、贡果手,所以我猜以后蔡家总得找上门来的。虽然赵家把我搞得满肚子苦水,可我当时的话已经放出去了,兴许蔡妈会给我下请柬,我自然也不敢食言。
  没出我所料,两个月后我收到了请柬,这分明是在戏弄我,也不知道蔡冰是怎么想的。我拿着请柬仰望天空,灰蒙蒙的,就如同我此刻的心情一样糟糕。试想一个男人不能得到他心仪的女人,还要眼睁睁的去参加她的婚礼,是讽刺还是打击?我真想把请柬撕个粉碎,可是突然间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来,我打开一看,是一封简短的信:
  赵昱:
  见信好,让你来参加我的婚礼是我妈出的馊主意,可是我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我们在学堂里谈论的都是空洞而虚无的概念,事实证明就是这样。虽然这辈子我做不了你的妻子,但是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念安——
  蔡冰
  中华民国二十七年五月十一
  我捻着薄薄的纸条,忽而哈哈大笑,我的神经已经不属于大脑支配了,我觉得所有的爱与恨都可以在此刻统统抛弃,世上有因缘吗?因缘又是何物?岂不是一条吊死人的绳子,我也快要在这条绳子上吊死了。
  好在我还有一点点理智,我没有把请柬撕毁。我要留下一切光彩的不光彩的,我的光点我要,我的不光点也要,我要做个爷们儿,我要活得有自信!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请柬的另一端又露出半截纸条来,我还纳闷蔡冰怎么会对我说两样话,当我展开时却是蔡妈的口气:赵昱小伙子,你字写得不错,发请柬的缘由之一是邀请你为蔡家写世系表,在大婚的当天祭告所有蔡家的列祖列宗,所有的楹联文书就交给你了,放心,我们亏待不了你的。
  五月十二
  看完这些,我真的快要崩溃了,我在蔡妈眼里算什么东西?我知道她最讨厌品行败坏的人。可是我替别人背了这么多黑锅怎么能洗得掉,而且我在她眼里是蛮子,让我跑到她面前说:我是个好人!这可能吗?
  毫无疑问,篾匠、漆匠、贡果手都被请了下山去,提前为蔡家做准备。
  我问赵七叔,蔡家来人请你们了吗?
  “来了,就是今天来了两个家丁,还把你赵二爷,赵三叔一起请了,我们赵家帮的这次可要捞一笔了。”
  我有些茫然,他们去捞一笔,无非是大吃大喝,回来腰包里鼓鼓的装满工钱。可我去却是心如刀绞,就算是金山银海摆在我面前我也没兴趣。
  “那你们先去吧,我改天来,我去只是抄点东西,用不着提前赶工的。”
  三个匠人收拾好工具就下山了,我知道这几天抢匪特别活跃,于是就叮嘱一声:“去的时候千万要从沟壑里摸索下山呀,免得出意外。”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想到下一个要去的人就是我,去了滋味又不好受,要是能买个面罩把脸遮起来就好了。

www.nx899.com
  第三天,我也下山了,我猜一定会在半路遇到帕子他们,所以我也不必从沟壑下去受苦了。帕子这次没有用镖子对着我,就说:“既然你的事情已经泡汤了,肥差让刘家那小子捡了,老子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要不要我帮你出这口恶气?”
  “算了吧,我从未将这些事看死,命运一半在天,一半在地。”我心里郁积已久的怒气巴不得一下全部说出来,“你们抢了我家几十石粮食不说,还让我背黑锅,你说我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帕子又是一记耳光扇过来,幸好我反应快侧脸躲过了,帕子指着我的鼻子说:“不好好配合,完事之后叫你碎尸万段!”
  看到他牙缝里挤出这几个恶狠狠的字眼,我真有些不寒而栗,我又没和帕子结下深仇大恨,为何要一再的把我往深水里拖?难道是我上辈子挖了你家祖坟,抢了你家金条不成?
  最后我算是有一点点答案:土匪是为了钱六亲不认的,更何况我仅仅是“无冤无仇”,那算得了什么,就算是他老子,发了财不给他分一杯羹也要翻脸。
  我说:“怎么合作?难道是要我帮你们抢人?”
  “这倒用不着你亲自去抢,你就注意看好蔡家的陪嫁品,还有具体数目,装货状态,这些情况必须一一报告给我,到手以后你是有好处的。”帕子望着我嘿嘿的笑,他的笑有些阴森森的,皮笑肉不笑,反倒让我不敢下山,我想跑到另一个地方躲起来,这样事情就与我没有任何瓜葛了,为什么倔强的蔡冰偏偏就不肯听我的劝告呢?
  帕子见我犹豫不定,就吆喝着:“走,老子护送你下山,看你前怕狼后怕虎的,知道吗?要天不怕地不怕才是真正的男人!”
  我不想听帕子说些这话来激将我,对于一个男人的面子问题我想谁都会很在意,可是帕子一再为难我,我越是想要保留一点点面子,越是被他一次又一次的粉碎。我恨帕子,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从山上到山下,都是帕子在后面跟着,直到我进了蔡家的大门,帕子才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外面阴森森的笑了,挥手示意要我把事情办稳妥。
  蔡家乱哄哄的,亲戚朋友来了上百个。我把头埋得很低,不想被更多的人认出来——其实谁也不会在意山上来的蛮子,即便我是个抄写的好手。又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点可怜的尊重,我还不至于是从泥巴里刨饭吃的苦力人。
  蔡黄旭拿了厚厚一叠谱牒给我看:“这是我们蔡家光宗耀祖的证据,上面做大官的好几位,你的任务就是把世系表理个头绪出来,重新抄录一遍。”至于个人问题,他只字不提,我知道他今天没喝酒,头脑清醒,当我挽起袖子,捏着毛笔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和咿咿呀呀的老头子差不多了,他们可以堂而皇之的自诩为“先生“,而我呢,或许是个不称职的后生。
  我尽量的模仿着老者们的风格,正襟危坐,一派庄重的神情,但求做事一丝不苟,不想让别人找了闲话说。
  忙了半天,腰酸背痛的,就去看看贡果手的工作。赵三叔见我来了,就说:“怎么今天才来呢,我们都等你好几天了。”
  “不急,我的事情两天就完毕。”一间屋子里摆着做好了的模型,煞是好看。我不由得伸手去捏了一把,吓得赵三叔赶忙制止:“不能碰,你要是碰了它们就没了灵性……”
  我笑了:“这面团捏的果子还有灵性?”
  “当然有了。”赵三叔一本正经地说,“每个行业都有规矩的,你要是破了规矩那还得了。”
  我心底会在乎这些鬼话?就算是有灵性也是人给胡编乱造上去的。只是他技艺精湛,不容许别人学罢了。于是我想调侃一下三叔:“那你以后老了就等着这门手艺失传?”
  赵三叔一时无以作答,望着未上彩的果子发愣,说:“这门技艺就让它随我而去了,服侍人的技艺不应该流传下去。”
  我知道他是在自责,来的时候还满心欢喜地想着捞一笔。可是有时做艺术的人内心又希望自己的技艺失传,随自己归天而归天。我也曾经有这种幼稚的想法,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跟我想到一条路上来,真有点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看完了贡果手的作坊间,又去看看篾匠的工作。我在大院里四处游荡者,希望能见上蔡冰一面。可是她一定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见我。不知道是她怕我伤心还是怕我伤她的心,总之就是猜不透,我也懒得猜测女人的心思。
  篾匠七叔做的花篮精致极了,还有花纹,我拿着端详了好半天,就是没弄明白为何一个男人也会有双女人的巧手?说女人喜欢刺绣挑花倒不假,可是要一个男人弄出花花草草的,还要把篾条划得像粉丝那样细,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功夫。
  玲珑的篮子放在桌子上,还有椅子上的靠垫装饰,全是竹子做的。我在心里暗自忖度着,这些精美的什物终究会被土匪们砸的稀巴烂的,何必劳神做得那么好呢?
  来的每个人都称赞赵家帮的匠人技艺高超,除了贡果手的作品暂时不准看以外,篾匠的活儿是对外公开的,篾匠一丝不苟地划着篾条,别看他慢悠悠的样子,要是上起手来就如穿梭一般,稀里哗啦的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就算是你要偷师学艺也没法找着门路。
  我为赵家帮的人感到一丝骄傲,却为我自己的活儿感到悲哀,拿在我手中的笔反反复复地挥动着,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纸上的墨汁慢慢地在凝固,当我把那些祖宗十八代的名字都写完了之后已经是鸡鸣时分了,只听见外面公鸡喔喔的叫着,我实在困得不行了,倒在椅子上竟然睡着了。不知是什么时候有人给我盖了一床被子,我睡意虽然很浓,但是还是比较容易被惊醒,睁开眼一看,是蔡妈,马上就当丈母娘的人了,显得有点疲惫,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实在是有点复杂,可惜我不是她女婿,我在心里默念着。当我沉浸在被关爱的快乐情绪里时,我忘记了蔡妈的秉性,她现在是个很体贴别人的好人,我在想,始终还是中年妇女心细,懂得为人着想。
  蔡妈看到我突然睁开眼看着她,而且是一句话不说的看着,似乎这个娃是个呆头呆脑的傻子。就使劲地抖了一下被子:“睡你的,你以为你是我女婿呀﹗”
  我赶紧澄清:“我可没这么想。”其实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我觉得我是个心口不一的小人,有了想法不敢说。
  蔡妈笑了,“我一直把你当下人看呀,你想多了也没用。”
  这句话犹如一根根尖锐的毒刺插在我的心头,血在汨汨地流,我好想把被子一下掀开,爬起来拍屁股走人。
  “你也不必自卑,当我们家下人也很自在的,冰冰终究和你同窗一场,我是知道的。”
  冰冰,我看你真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我在心里暗骂着,我闭了眼,不想看眼前这个女人,她到底要我做什么样的下人,是任她践踏的低等下人吧?若是抄抄写写的找个低等下人我看也用不着这么劳神。
  而此刻的我,因即将来临的大祸大难心里升腾起的是一股幸灾乐祸感,我无法控制脑子里潜意识的作怪,它冲破了道德底线,竭力地要上升到合乎情理的层面上来。因为我有一股出出恶气的冲动,就等着看帕子怎样收拾你,闹得你人财两空的结局。
  我睡了一上午,突然被外面霹雳啪啦的鞭炮声吵醒,心烦意乱的,就顺便溜达到了外面。因为我凌晨所受的奚落而想起帕子来,帕子果然在路边等我,见我睡眼惺忪地出来,就急切地问:“情况怎么样了?”
  “急什么,今天才花宵呢。后天出嫁。”
  帕子有点等不及了,还是叼着烟斗吧嗒吧嗒的消磨时间,我知道他心里早就发慌了,一个许久得不到光洋的人,一个没有听到哗哗光洋声的人就如同染上了鸦片一样,毒瘾发作起来就浑身难受。
  在凉风的吹拂下,我好像清醒了很多,随之蔡妈对我说的那些话的也慢慢在脑海里飘散了。我去报复一个所爱的人,是多么不道德的事,而且更要命的是它在我内心缠绕着,交织着,在不停地拷问我的良心,即使别人说我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我也不能越陷越深,可是我不这样做,坏了帕子的票,我会死得更惨。一个人死了之后所有的思想将会停止,那个时候有爱情吗,有友情吗,有道德的追问吗?人死了一切空空,会去十八层地狱吗?只知道在被镖子刺进胸膛的那一刻肯定疼痛无比,只是,死亡过后一切都会得到解脱。如果我的死能换来两个家族的平安,那也算没白死。看着坐在石凳上的这个抢匪将要决定我的命运,我实在有些不甘心,我需要的奋斗,就是因为比不过蔡家而落到这步被奚落的田地,如果我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帕子就是跟着我混的料,那时是我决定帕子的命了。
  当我回到蔡家大门口的时候,帕子再次叮嘱,第三天早上鸡叫第四遍的时候在石凳前见面。说完就叼着烟斗摇摇晃晃的走了。
  在人来人往的蔡家,我偶尔听到一些声音在窃窃私语,总之除了三个匠人有好处之外就我没好处。蔡冰没在,我感觉到再没人替我说好话了,而我为什么要去眷恋别人的妻子呢?我不得不在心头告诉自己,那是一场梦,我不能再去做无谓的眷恋,昙花虽是好看,然终究会匆匆凋零。
  第三天夜里,我拿着写好的世系表,让法师在大堂前对着高高的红蜡烛念,全是些歌颂功德的格式文体,我站着快睡着了,我讨厌法师们没完没了的念,咿咿呀呀的。等我站回到桌子的前面后,竟靠着桌子睡着了,门外的公鸡打鸣也没把我吵醒,第四遍的时候我依然睡得很沉。
  帕子在外面一定等急了,我潜意识里还有个约定,是约定的力量将我唤醒,可是当我起身的时候我有点心虚,虽然蔡妈很鄙视我,可是我出卖的是整个蔡家,在我犹豫的瞬间,求生的本能战胜了道德的底线,我成了蔡冰的敌人,尽管这只是一念之差,为了我的命,我出卖了朋友,我暗自向蔡冰祷告,钱财丢了还可以找回来的,蔡家家大业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很快就会没事的。
  我跌跌撞撞的走出去,蔡家的亲朋好友还没来齐,迎亲的队伍也没有来,在这个时候是不会引起外人注意的。
  帕子坐在凳子上,愤怒的望着我,那眼神可能想要把一个人杀死。“为何迟到?”
  “刚才睡着了一阵子,昨晚法师折腾到天亮才结束,那些礼仪太繁琐了。”我一边整理凌乱的头发,一边抱怨。
  “嫁妆是些什么?”
  “”二十个竹编花篮,一套雕花桌椅,一张梓木大床,分散了搬运的,十盘贡果……”
  “废话,老子要贡果做啥,你直接说大洋在哪里。”
  “大洋?这个你不必担心,听说刘家还要租一辆汽车来装点门面,汽车里肯定有好货。”我一愣,“应该是亲家送来的。”
  帕子敲了一下脑门,我真想笑出来,想钱疯了的人连这个常识性的问题都忘了。帕子说:“汽车是个大家伙,要怎么对付?”

www.nx899.com
  “这还不简单,你去找些玻璃敲碎了,然后撒在路上,等汽车经过的时候,轮胎必定会被碎玻璃扎坏,到时候轮胎漏气了,自然行不动了,你就可以趁机下手。”
  帕子一拍我的肩膀,说:“真是好主意﹗等会儿我去叫兄弟们找些玻璃敲碎了撒在路上。”
  帕子转到小巷子里去,推开一扇发霉的木门,里面有三十几个抢匪在里面摩拳擦掌的,很是兴奋,一说到抢钱这些土匪就气血蓬勃,帕子指着我说:“以后不许对他无礼,他是我们的卧底。”
  那些土匪都冲着我邪门地笑,我不屑一顾,都是些不怀好意的家伙,除了我给他们好处时能挤点笑容之外还能做什么表情?我靠出卖良心换得的仅仅是他们的以“礼”相待,这桩交易值得吗?
  中午时分,刘家的迎亲队伍已经浩浩荡荡的开进来了,迎头的是一辆租借来的汽车,虽然不是自家的,但是能租一辆车已经是够气派的了,至少在县里没有几家人能如此风光。汽车上装饰着鲜花,颇有些西方的婚礼味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家的儿子学了西方的礼节,突然变得如此洋气起来了,而卧还顽固的固守着老土的观念。
  帕子找了很多玻璃瓶子,全部敲碎了撒在路上,上面覆盖了一层杂草。当汽车行到离蔡家还有三百多米的地方,突然“扑哧”一声,前轮被扎爆了,车子瘫软在街上,车上的人都跳出来看究竟,有两个倒霉鬼还踩着了玻璃碎片,脚也被划伤了,疼得在地上直骂人。帕子的匪徒从巷子里冲出来,不由分说地将车上的人全部拽下来,扛起大箱小箱的物资就跑,这二三十人如今是以一当十,围观的人见了帕子都不敢吱声,每家每户都紧闭了房门,男女老少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在胶河县,谁都知道帕子的报复心是最强的,惹了帕子就是惹了祸祟。
  刘家的族人还想反抗,可是帕子早就准备好了绳子,那些想要逃命的也被捆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聘礼被端走,我在大门外看到帕子所作所为,又看到刘家人那狼狈的样,心里不觉升腾起一种快意,帕子虽是坏到家,可是无形中帮我出了一口恶气,我的得意还没结束,帕子的人已经冲进了蔡家的大门,两个家丁早已被打翻在地,一个土匪将我推开,明晃晃的镖子指着院里的人,我早先对蔡妈说的话今朝应验了,可是她是那么的自负,我又一次感到一种报复的快意在脑海里盘旋,是的,此时我已经分辨不了好人和坏人的界限。我眼里的好人如今是坏人;我眼里的坏人快要变成我需要的好人了。
  蔡家为了保命的亲戚们纷纷把身上的钱掏出来,送到帕子跟前的大箱子里,听到稀里哗啦的钱币声,还有花花绿绿的法币,帕子收好了箱子,又要开始进屋捣乱了,篾匠编的花篮,靠背坐垫都被扔得满地都是。漆匠精心漆制的家具也被糟蹋得七零八落,最后轮到贡果手了,他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待匪徒们的报复,帕子用飙子一刺,惟妙惟肖的苹果,梨子,仙桃……全部成了惨不忍睹的废品,贡果手几天几夜的心血化作东流水,我在门外望着这一切,我想跑进去制止帕子和他的弟兄们这种丧失理智的行为,可是现在帕子是一头没了理性的野猪,他眼红了,想要杀人,而蔡家的灾难就在眼下不远了。
  蔡黄旭被绑在门前的石狮子上,垂着头,眼神里流露出惶惶不安的恐惧,我依旧立在门外,目睹着抢匪们肆无忌惮的行为,此时蔡妈出现了,在稀稀落落的人中,在跑掉了亲朋好友的院子中,在抢匪们眼红了的关子中,在我满足了报复心的喜悦中,在蔡家面临劫难的局面中,她担当了一个狠角,怀里抱着一包诈药,手里拿着洋火,歇斯底里地叫道:“帕子,你敢乱来我们今天就同归于尽!”
  这声音震撼了我,也震撼了帕子和所有的抢匪,帕子将一盘贡果掀翻在地,大骂道,“你他妈的别吓唬人,老子这辈子最痛恨女人要挟。”
  蔡妈手里划着洋火,吼道,“帕子你个杀千刀的,我点燃炸药包之后,让你们死得面目全非。”
  帕子一点也不怕死,只要钱在他眼前,叫他赴汤蹈火他也愿意,我没有见过想钱有这么疯狂的抢匪,死在他眼里只是一瞬间的痛苦。蔡妈的手有些颤抖,手里的洋火还没有划燃。她还死死地抱着怀里的炸药。
  我突然预感到一种死亡的不祥感,蔡妈的炸药一引燃,我们都成了冤死鬼。我只有悄悄退到角落里,此时除了蔡家大堂里一群不怕死的抢匪和蔡妈对峙外,其他地方都没人了。平时我期望的蔡冰房门紧闭着,我顾不了那么多,敲门时里面没有反应,我从窗户里看见有人要上吊,天啦,怎么会出现这种不要命的人。我一脚踹开门,蔡冰已经挂在白绫子上了,双脚悬空。我立即爬到桌子上将她抱下来,幸好我来得及时才没出人命。蔡冰大口的喘着气,刚才的绫子勒住了脖子,可能已经有半分钟的样子,我拍拍她的后背,尽量让她多吸点气。
  我说,“你怎么那么傻,干出这种事?”
  “你走。”蔡冰显然不欢迎我将她放下来,因为她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
  “我不走。你就知道做这些妇人之见,底下的抢匪只是要钱,没说要人。”
  “他们是这样说的吗?”
  “你就别管这些了,快点从后门跑了,现在没说要人,以后就说不准了。”
  我把她悄悄从后门送走,蔡冰哭得很伤心,“抢匪毁了我家和刘家,我往哪里去?”
  “刘家仅仅是损失了点小财,用得着那么急吗?”
  我回到大堂里,蔡妈已经被帕子的人揪住了,原来他怀里抱着的不是炸药,而是牛皮纸包着的枕头,外面用麻线捆了个炸药包的形状,我就知道蔡妈是不会轻易丢掉自己的命的。
  帕子笑了,忽而笑得很可怕,随即对蔡妈骂道,“臭婆娘,竟然用枕头吓唬老子”,说着便要扇耳光。我说,“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呢。”
  蔡妈眼里依旧对我做出不屑的眼神,我没有恨意,是我当了卧底,但是谁让我复仇的心理一直难以打消呢?
  帕子收起镖子,对抢匪们说,“兄弟们,收拾好东西,准备上山。”
  看到他们满载而归,我也上山了。我不知道蔡家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总之没有闹出人命来是我最大的欣慰。
  半路上帕子说,“你干得还不赖,准备要些什么呢?把刘家的大洋分五十给你如何?”
  “我不要,一个籽儿也不要。”我压根儿就恨刘家,鬼才要他家的臭钱,我痛恨飞扬跋扈的财主,更恨那些为富不仁的有钱人。可是我并不赞同帕子的做法,财富不是靠巧取豪夺得来的,而是靠自己通过正当途径挣来的,虽然帕子解我心头之恨,然而面对一个女子的伤情我又有些于心不忍。我一遍一遍的追问自己,眷恋别人的妻子对自己有何用?只不过我是一厢情愿,做了别人的陪嫁装饰。
  是我一厢情愿,是我太多虑,我也不会下山去寻找蔡冰,我明白,不属于自己的用什么方法也是徒劳。而干土匪不一样,不是自己的也要想法设法捞到手,只要有足够的力量保存战果,是自己的终究是自己的,从来不需要问是否合法。看着帕子和抢匪们把大箱大箱的物资往山上抬去,我更加相信我的想法。

,我眼里的坏人快要变成我需要的好人了
上一篇:最美妙的人生

《我眼里的坏人快要变成我需要的好人了》相关文章

tag: 故事会,故事会在线阅读,家庭故事会,文章阅读 - 故事会

Copyright © 能学网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电脑维修教程_空调维修教程_知识分享_理财知识_开网店知识
1 2 3 4 5 6 7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