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有一个在爱情上如此白痴的妹妹(十九)
居然有一个在爱情上如此白痴的妹妹(十九)
“他在哪里?”这是我首先想到的问题。
“在美国,好象是芝加哥,上次听他说过。”傅哥回答。
此时我才想到推辞,我诚恳地说:“傅哥,不必了,我母亲只是一个小学老师,亲戚朋友都不多,所以明天的追悼会很简朴,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您还是回去吧。”
傅哥连连摆手:“那可不行,林总指示我守在这里,我可不敢抗旨,当然,我站在这儿也不合适,有事你就打我电话。”说完,他好象想起什么,回身到车里,拿出一个崭新的手机。“林总还让我带个手机给你,估计你的手机没电了,让你换上。在路上我用车充已经充满电了,你放心。”
我不肯接:“不用,我有充电器,可以充电。”
“好了,好了,拿着吧,林总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要,他反倒不高兴。”傅哥边说边将手机硬塞到我手里,转身上了车。“有事打我电话!”他挥挥手,将车开出了医院大门。
当痛痛快快哭完以后,我其实就已经后悔告诉林启正这个消息,也不知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会不会给正在蜜月旅行中的他带来不必要的困扰。所以,我低头看着那个崭新的三星手机,暗自决定暂时不会让自己的电话开机,干脆打不通,反而令大家省心。
身后,忽然有个声音在问:“姐,傅主任怎么来了?”是邹月。
“哦,他找我问一个合同的事。”我随口答,连忙将手机塞进口袋里。
在太平间守了一夜,第二天上午8点,我们捧着母亲的遗像来到了殡仪馆。走进追悼厅,大家都被吓了一跳,整个追悼会场摆满了上百个用黄白两色的菊花扎成的花篮,层层叠叠,衬得气氛隆重而肃穆。
我凑上去看那些花篮上的落款,都是我听都没听说过的单位和公司,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邹天站在我旁边悄悄问:“姐,这些花篮是哪里来的?”
我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妈的学生。”
邹月面对着摆在最前面的一个花篮发楞,我走上前一看,上面写的是:致林集团总公司敬挽。
忽然我醒悟道,这都是林启正的安排。邹月回头,用恶毒的眼神看着我,我百口莫辩。
大姨走上来,握着我的手说:“小雨,你母亲一定很高兴,她走得多风光啊,她养的孩子有出息啊!”
我无话可答,只得点头称谢。林启正,林启正,你干得有点过火了!
负责操办丧事的二舅走到我面前问:“小雨,你的朋友、同事该来的都来了吗?仪式就要开始了。”
“我没有通知那边的朋友,没必要麻烦他们,您看看,这边的人都到齐了的话,就可以开始了。”
二舅点点头,走开去张罗起来。亲友慢慢聚拢过来,也就二三十个人,场面冷清。
忽然会场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汽车笛声,打破了寂静,引得会场一阵骚动。我探首一看,殡仪馆门口竟然开进来二十几台大大小小的车,将前面狭小的停车坪堵得水泄不通。我看见了高展旗的马六,看见了郑主任的别克,然后,我还看见了一台格外高大的吉普车。
如果刚才的那些花圈只是让我错愕,那么现在的场面真让我大惊失色,一些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从车里钻出,向追悼厅涌来,签到台前顿时乱成一锅粥。而且,我居然在其中看见了那个我一心以为还在美国的阳光下陪着娇妻的林启正。他一身黑色西装,在欧阳部长、傅哥和一干人的陪同下,远远走来。
我呆呆地望着他,视线无法离开半分。这十多天心力交瘁,痛苦难当,事事只能以一已之力抵挡,虽没有想过退缩,却也疲惫不堪。如今,看见他从人群中走过来,那份从容与妥贴,竟让我忽然松懈下来,仿佛终于可以有所依靠。
他看见了我,向我走来,我醒悟到人多眼杂,连忙用眼神制止,缩回到人群之后。
追悼厅一时间人满为患,林启正被让到最前面最中央,表情严肃地站在那里。我偷眼看身边的邹月,见她只知傻傻地将眼神落在林启正的身上。
追悼会开始了,我收回激荡的情绪,低头听母亲学校领导介绍起母亲生平,听母亲好友致词,望着相片里她慈祥的笑容,悲从中来,待到众人向遗体告别,与家属握手时,我已哭成泪人。
泪眼朦胧中,有人握住我的手,温暖地用力地握着,久久没有松开,我知道是他,更是哭到不可收拾。他轻轻地说:“节哀,好好保重。”我用另一只手擦擦泪水,抬眼见他关注的眼神,只觉温暖安心。
我哽咽着说:“谢谢。”
他用另一只手拍拍我的手,这才放开手离去。
我的目光不能跟随他的身影,因为还有很多人等在旁边与我致意。
等众人逐渐散去,我抬眼想再寻找林启正时,突然发现邹月远远地追上去,与他交谈着什么。这真让我惊讶,邹月何时有了如此胆量?
高展旗此时出现在我身边,小声说:“嘿,美女,别哭了,再哭就长鱼尾纹了。”
我斜眼瞪他,他朝我竖个大拇指:“还是你最牛!林启正提前结束蜜月,回国参加你妈的追悼会,这真是空前绝后的事!整个致林的中层今天都跟着来了!多风光!”
“我正奇怪,他们来干什么?很多人我连认都不认识。”
“老总来,他们敢不来?这种马屁都不会拍?不过,你算是见光了,所有的人都在打听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答案显而易见。”
我一听,也急起来:“是啊,他怎么这么不注意,让我很难堪!完全没必要!”
“怕什么?反正姓江的已经嫁给他了,生米煮成熟饭,林启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你看吧,以后您老人家出入致林,必定如履平地,人人对你毕恭毕敬!”高展旗绘声绘色地表演开来。
我反手抽他,欲抢白几句,二舅在身后招呼我送母亲最后一程,我回到邹天身边,发现邹月已不见踪影。“邹月呢?”我问。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邹天答。
不知邹月与启正说了些什么,我甚是忧虑。
所有事情完成后,我掏出新手机,装上电话卡,急急拨林启正的号码。
“你走了吗?”我开口就问。
“没有,我在旁边的休息厅。”他答。
我匆匆赶去,见傅哥守在休息厅门口,向我招手致意。“林总在里面等你。”他说。
我推开门,冲了进去。他就站在门边,望着我。我张开双手,与他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眼泪又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他抚着我的肩,说:“对不起,没能在你的身边,没能帮上你的忙。”
“是的,你要在我身边多好,这些天,我真的很辛苦!”我没有掩饰,说出自己内心的感受。
“为什么开始一直不说,我只知你心情不好,不知为何。”
“说了多不好,扫了你的兴。”
“真傻!当然应该让我分担!”他心疼地叹道。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拥抱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我看他,脸上略显疲态,这两日定是昼夜兼程地赶路。
“你这样提前回来,没关系吗?”我担忧地问。
“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其他事。”他神色坦然。
“对了,刚才我看到邹月在和你说话。”
“是的。”
“说什么?”
“她走上来问我:‘你为什么抛弃我姐姐?’我就回答她,我说我永远不会抛弃你,然后她就走了。我正要问你,难道你已告诉她了吗?”
他的这番话让我如五雷轰顶,没想到邹月居然用这种方式确认了自己的猜疑。
我瞪圆双眼迭声说:“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从来没有!她一直怀疑,她是在套你的话!”
听我如此回答,林启正也深感意外:“对不起,她表情很正常,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急得在屋内打转,拨打邹月的手机,已是关机状态。
林启正安慰我:“别急,别急,事已至此,急也没有用!找到她以后,好好谈一谈,也许就此解了这个心结,你也不必每天心惊胆战!”
我眼前却总是邹月那有些恶毒和怨恨的眼神,这令我有不祥的预感。
(五十九)
林启正原打算等我一起返回,被我婉拒。
我和邹天继续留在家乡处理母亲的一些后事,同时也在小镇周围寻找邹月的踪迹,然而一无所获。无法,我们只好坐长途大巴返回省城。
在路上,我望着窗外,忧虑重重。邹天从瞌睡中醒来,见我如此,安慰道:“姐,别急,邹月也不小了,她自己慢慢会想通的。”
“如果能想通,她早就想通了,我担心她已经钻进了牛角尖。”我幽幽地答。
“不过,姐,我有句话说了你别生气?”邹天小心地说。
“没关系,你说吧。”
“你和姓林的事,不该瞒着她,早点说可能更好些。”
“我那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事,原来想着没必要让她知道。”我坦白地说。
“对啊,那你和姓林的打算怎么办?”
“没打算过,也打算不了,走一步算一步。”
“姐,姐夫的事,是不是姓林的害的?”
“你听谁说的?”
“我猜呗。姐夫住我们家楼下,出出进进的,危险!”邹天撇嘴说。
“别瞎说。他哪有那本事!”我低吼。
“他多有钱啊!男人有钱就是好!我以后不打算留校,一定要出来闯一番事业!”邹天在旁发下宏愿。
我转头看窗外掠过的景物,只觉心境苍凉。为什么?永远都没有人在意我和他之间的爱情。金钱,像个巨大的符号,使其它的一切都失去意义。
回到家,十几天未入,灰尘满天,满室寂静无声,并没有邹月回来的痕迹。我和邹天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邹天突然说:“上网看看,看她在不在线?”
他走进邹月的房间,打开了她的电脑,鼓捣了一阵,失望地说:“没有在线。”
我走到客厅,再度拨打邹月的手机,仍是关机的提示音。也许,我应该报警了,我暗自思忖。
忽听邹天在房间里喊:“姐,你快来看。”
我以为有好消息,冲进房间,邹天指着屏幕说:“我刚发现邹月有个博客,你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我凑过去一看,博客的名称是:我的幸福生活。里面,是邹月每天记下的日记,但是,我看到,日记中的内容,竟是邹月编撰出来的爱情,而男主角,却是林启正!
“今天,启正来接我上班,我一上车,他就递给我一把百合,因为今天是我和他相爱第一百天。”……“我们今天吵架了,因为他坚持让我不要去公司工作,而我不同意,当然,最后,还是由他来让步。”……“今晚我们过得浪漫极了,他带我去江边看夜景,在夜风里拥抱我,吻我的头发。”……“我把自己完全交给了他,不管他将会娶谁做妻子,我都不后悔。”……
我用鼠标快速地点击着,越看越匪夷所思,日记一直持续到母亲病危的那日,在那天的日记中她写道,“启正今天去香港了,我送他到机场,两人依依不舍。”
旁边,邹天也发出啧啧的惊叹:“邹月真是走火入魔了……”
事情比我想象得更糟糕,邹月对林启正的单恋,竟如此疯狂,她将自己催眠,幻想了另一个世界。那么,当她知道真相,当她知道她的姐姐,正在过着她想象中的生活时,对她的打击,将是怎样?想到这里,我头皮发麻,不敢再继续设想下去。
我几乎不抱希望地拨打着小月的手机,没想到,这一次,居然通了,而且她也接了。
我连忙小心翼翼地问:“小月,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你会关心吗?只怕你恨不得我永远消失!”她的声音尖利刺耳。
“小月,别说傻话,快回家,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谈。“
“想和我当面谈?好啊,我在致林景园的A座顶楼,你知道这地方,你过来吧!”
致林景园?致林景园?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我曾经救下民工小刘的地方。“好的,你别走,我马上过来!”
“你一个人过来,小天不准来!”她在电话那端强硬地说。 www.nx899.com
“好!”我挂断电话,向门口奔去,邹天跟上来,我对他说:“你留在家里,我把小月带回来。”
刚下得楼来,林启正的电话至。
“你到家了吗?”他问
“到了。现在去致林景园,邹月约我在A座的顶楼见面。”
“她这是干什么?”
“一时说不清楚,启正,我心里有点怕,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也许她会听你的。”
“好,我马上过来,你自己小心点。”他答应着。
我喘着粗气登上了致林景园A座的楼顶,与上一次不同,现在工程已彻底完工,楼顶平整,四周修上了半人高的护栏。然而,高空的风格外强烈,四周除了天空,没有任何景物,我依旧两腿发软,心跳加速。
一眼看去,只见小月靠着护栏站着,头发随风飞舞着,脸上表情怪异。
我紧咬牙关,向她走去,走到离她十米远的地方,她喝止我:“别再过来了,我不想离你很近,看到你就让我讨厌!”
我不敢惹恼她,只能止步:“小月,不管有什么误会,我们回家好好谈。”
“林总是在这里爱上你的吗?”邹月没搭理我的建议,只是问。
“他不爱我!他没有爱上过我!他是和你开玩笑,没想到你会当真。”我哄他。
她突然尖叫起来:“你还骗我!到现在你还骗我,我像个笨蛋一样,被你骗得团团转,你很开心是不是?很骄傲是不是?”
“小月,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
“他看着你的样子,他和你握手的样子,瞎子都知道你们俩在一起!你还来骗我!”
“你误会了,我和他只是朋友,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我总是如此愚笨,当别人拆穿我时,我只知道一昧的否认,虽然心里明知这种否认根本毫无说服力。
果然,邹月完全不吃我这一套,继续歇斯底里地说:“那件衣服也是他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你还说不是,你还逼我打电话给他,你知道我不敢面对他,所以你这样逼我?!你整晚整晚地不回家,跟我说在加班,跟我说去出差,其实你都是和他在一起,是不是?是不是?我就算死,都换不到他的一个电话,你却什么都可以做到。从小你就比我强,你永远都比我强!你心里一定笑死了,得意死了,是不是?!……”
她几乎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邹月了,她那张清秀的脸变得无比扭曲,令人生畏。
我意识到否认已不是办法,不得不用同样大的声音来打断她:“邹月,你别这样想。就算我和他在一起,也没什么好下场,他一样地结婚,离开我。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一直想结束,而且迟早都会结束!”
听到我的话,邹月停顿了一下,哀哀地哭了起来:“邹雨,你知道我爱他,你知道我因为爱他,痛苦得无法活下去,你为什么还要抢走他?他和别人结婚我不在乎,他和别人恋爱我不在乎,可是我只要想到,居然是你!居然是我的亲姐姐!我就只想去死!只想去死!”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又高亢起来,边说还边用手猛力地捶打着墙壁。
她的状态让我担心至极,我鼓起勇气慢慢向她走过去:“小月,对不起,是我不对,一切都是我的错,只要你原谅我,我保证,我马上和他分手,再也不见面!”
邹月向楼下望了一下,突然回头问:“你把他喊来了?”
我点头答:“对,他并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可以和他谈谈。”
邹月笑起来:“有什么好谈的?或者让我们两姐妹来个两女待一夫?”
“如果你爱他,你起码应该让他知道。”我继续安慰她。楼顶的风越来越大,我实在没有向前挪动的勇气。
“我会让他知道。”邹月说着,突然翻过栏杆,站在外沿上。
我吓呆了,大叫:“小月,你干什么?危险!快进来!”我奔过去想抓住她。
邹月大喊:“别碰我!别过来!”她将一只手松开,风吹荡着她单薄的衣服。
我不敢妄动,只得苦苦哀求:“邹月,对不起,快进来,别吓我,你别吓我。妈妈刚离开我们,我们只剩三个了,你快进来!”
邹月望望楼下,又望望我,怨恨地说:“他说他永远也不会抛弃你,邹雨,今天我要让你心甘情愿抛弃他。我从你身边跳到他面前去,这样,你们就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松开另一只手,直坠下去。
我的记忆定格在我冲到护栏前看到的那一幕,楼下的花坛里,绿色的灌木丛中,被邹月压出了一个人形,旁边,一台黑色的吉普车上,正好走下一个人。
(六十)
我把小月葬在了母亲身边,我跪在那里,对她们说了一万句对不起。
然后,我足不出户,在家乡破旧的小屋里呆了一个月,躺在小时候和邹月一起睡觉的大木床上,回忆起童年的片段,心如刀绞。
林启正来了无数次,经常整夜守在楼下,希望与我相见。我没有见他,我在电话里对他说:“求求你,别让我看见你,我真的承受不了。”后来,我连他的电话也不再接了。
一个月以后的某个早晨,我刚起床,正在刷牙,大姨带进来一个人,唤我,我转身,竟是左辉。手中的牙刷口杯,统统掉到地上,我含着满口泡沫对左辉说:“邹月她不听话,她死了。”
左辉走过来,捡起口杯和牙刷,放在水龙头下冲冲,接好水,重又递给我,说:“我知道了,把牙刷了,把脸洗了,跟我回去吧。”
我真的跟他回了城。我没有问他怎么出来的,为什么能出来。是林启正的人情又能怎样?我和他之间,邹月帮我们画了句号。
我开始重新上班,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每一个人都上来向我表示慰问,但他们看我的眼神,是那么意味深长。好在我已经不在意,比起生死,沦为笑柄又如何?
我将那部手机、那根项链,那张信用卡,和那幅莫明其妙的菩萨画放在一个盒子中,密密地封好,请高展旗还给了林启正。
高展旗回来后,坐在我桌前,叹着气说:“唉,多好的一对,说散就散了。”
我低头工作,没有搭理他。
他继续说:“你没看见林启正打开那个盒子后的表情,邹雨,你算是帮我出了一口鸟气,总算让我看到他被打败的样子!”
我心痛难当,只能继续低着头,假装无动于衷。
高展旗竟不放过我,伸头过来观察我的表情:“嗨,如果还需要我借个肩膀,趁我还在,早点说。”
我抬头,瞪眼吼他:“行了!滚远点,小心挨揍!”
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出了门还不忘回头加一句:“野蛮女友,我喜欢!”我知道他想逗我开心,虽然徒劳无功。
我走到窗前看风景,一个月不在,那座人行天桥终于竣工了。很奇怪,我的眼里居然干燥无比,原来,在最大的悲伤里,眼泪都嫌奢侈。
几天以后,我们突然接到致林公司的一份公函,要与我们解除法律顾问的合同关系,没有理由,他们并不打算收回已付出的顾问费。
再过了两天,陆陆续续又有几家顾问单位提出了相同的解约要求,还有几个正在接触的大官司的当事人,也不明原因地断了联系。
郑主任和高展旗焦虑地四处周旋,想挽回颓势,但他们没有向我提任何要求,虽然,我们都知道,是谁在这么做。
直到有一天,我做顾问的那家银行,也要求与我们提前解除合同,我问他们:“为什么?”
“不知道,上面的旨意。”
“哪个上面?”
“具体我们也不清楚,总之,很遗憾不能继续合作。”
林启正如此仗势欺人,忽然我就爆发了,我直接打了个的,去了致林公司。当然,我并没有如履平地,保安已经认不出我,经过层层检查,层层登记,层层通报,当我走到他办公室门前时,他打开门,站在门边等候着我。
再见,恍如隔世,他瘦了,憔悴了,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扶着门,深深地望着我。
我的心,几乎要冲破胸膛,直接飞到他的怀中,但我,只是站在离他两步远,不敢靠近半分。
“进来再说。”他开腔,声音嘶哑。
我走进去,他关上门,我在前,他在后,我没有回身,他也没有挪步,许久的沉默后,他低声问:“最近好不好?”
我微微点头。
“那些解约都是暂时的,过几天你们可以恢复合作,包括和我们公司。”
果然是他一手所为,为了逼我出头。“那好吧,先告辞了。”我转身想走,他侧身一动,正挡在我面前,那久违的令我心醉的香气再次出现,我一时慌乱,被逼退半步。
“真的没有可能了吗?邹雨,要多久你才能忘了那些事?五年,十年,二十年?你说多久,我就等你多久。”他的声音,虔诚,伤感。
“永久!”我低低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带着血。
“她是她,我们是我们,为什么要为了她牺牲我们的感情?”他的语调提高了。
“她不是别人,她是我妹妹,因为我们,她才会死。”
“你错了,不关你的事,因为我,她才会死,只要有一天我让她绝望,她就会选择这条路。可是,这是她自己选的,不是我逼她的,也不是你逼她的。为什么要让我们负责任?”这话一定在他心里藏了很久,说起来格外流利。
我迫不得已,抬眼看他。他的脸只离我仅半尺之遥,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中我的身影。我只要稍稍一动,就可以扑入他的怀中,将所有痛苦置之脑后。但我深知,我不能。
“是我们的错!我们总以为有爱就够了,我们总想着一切都会随之改变,我们总骗自己,只要够坚持,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因为这个理由,我们忽视了我们身边的人,我们欺骗他们,隐瞒他们,可是,忽视得越久,隐瞒得越久,伤害得也就越深。邹月不能忍受的,不是你不爱他,而是你爱上了我,而我却理直气壮的欺瞒了她。”这番话我也想了很久,说起来同样流利。
“她已经死了,可我们还要活下去。”他急急地抢白。
“如果我们不停止,也许还会有人跳下去。”
“我会处理好一切,我不会让悲剧发生。”
我黯然地摇头:“没有可能了,没有可能了,邹月跳下去之前说,‘我从你身边跳到他面前去,这样,你们就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她说得没错,没有可能了。”我不想再讨论,侧身过去开门。
他挡住我的手,想将我揽入怀中。我激灵一下,下意识地弹开很远。对着他,我哀哀地说:“别碰我,真的别碰我,启正,天知道我有多爱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真的做不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邹月,如果当初我不选择开始,现在每个人都过得很好!对不起……”
林启正的手颓然地放下,他的眼中,涌出了泪水。第一次,我看见了他的泪水。
他绝望地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说出最后一句话:“邹雨,你记住,除非世界末日,不然,我的手机号码永远都不会变。”
我没有回答他,径自打开门走了出去。眼中,仍是干涩无比。
出租车将我送到了星巴克的门口,那个咖啡馆,依旧窗明几净,一对男女坐在窗边,女孩子在翻阅一本书,男孩子在手提电脑上敲敲打打,那扇窗因此而光芒四射,令我无法逼视。我眼神呆滞,挪动着脚步走上了人行天桥,一阶,又一阶,一阶,又一阶,楼梯在减少,桥面浮现眼前。
无意中,我发现天桥拐角的下方,镶嵌着一方小小的铜制铭牌,仔细看去,上面竟写着这样一行字:“此桥系林启正先生捐赠,特此感谢。”
是他修的?是他修的!为了我吗?真的是为了我吗?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说过?我蹲下来,心疼地用手拂去那上面的灰尘,将他的名字轻轻地擦拭干净。眼泪终于流下来了,大颗大颗的,浸润了铜牌前的那一方水泥路面。
那天如果有人经过这座桥,会看见一个女人傻傻地蹲在那里哭泣。每个人都会想,也许她失恋了,是啊,他们猜得完全正确。
我和林启正没有再见面,不久,他就去了香港,没再回来。
致林的业务还在做,其它的业务也都回来了,我在工作中风风火火,大把收钱,居然也时日如飞。
高展旗离婚了,又恋爱了,女朋友不是我。
左辉恋爱了,又结婚了,老婆也不是我。
不过,我也在积极地配合,参加各种相亲活动。不过,要看上一个男人,真的是很难,总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让我扫兴。
2006年10月20号,我去了香港。省律协与香港律师会联系,组织了一个访问团,我们所里有个名额,郑主任给了我。“出去散散心吧。”他话中有着深意。
访问团的行程很紧,有培训,有参观,我根本没有时间在香港闲逛,但是,毕竟在这片天空下,有另一个人,也在生活着,我可以看见他能够看见的星星和灯光,多少让人安慰。晚上,我在附近的街道上游走,依旧会不由自主的注意经过我身边的每一个高大的男人。当然不会有他,这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即使与人约好了,都可能遍寻不到,更何况,是街头的偶遇。
临走前的那个中午,我走到酒店对面的SASA,帮所里的小姐妹买护肤品,大大小小瓶瓶罐罐拎了一大袋,返回来的时候,站在路口等交通灯。
灯亮了,流动着的车河停下来,给行人让出一条路。我正准备抬脚,然后,就看见了林启正。
终于还是见到他了,看来,我们终究比一般人更有缘。他开着一辆崭新的银灰色的车,车正停在我面前,他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扶着蓝牙,正在打着电话。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浓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还有颀长的手指,都是那么熟悉,就像昨天还在一起,抵头谈笑。他过得怎么样呢?开心吗?幸福吗?我看不出来,只见他正专心致志地与别人在电话讨论着什么,眼睛紧盯着前方的交通灯。
如果我走上一步,敲敲窗,他会回头,看见我,然后,他会马上挂了电话,他会马上开门下车,他会走到我面前,用我最熟悉的语调,喊我的名字,甚至也许,在这个繁华的路口,他会不由自主不顾一切与我紧紧拥抱。一年多不见了,我们毕竟曾那样相爱。
我看着他,贪婪地,狠狠地,看他,我在心里大声地喊他的名字,用震耳欲聋的声音,我窃窃地想,如果,我们真有感应,也许他能听见。
可惜,他没有听见。这时,他扶着耳机的手,稍微动了动,我突然发现,在他袖口的地方,手腕的上面,露出一方小小的创可贴。
我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
红灯灭了,绿灯亮了,他继续对电话里交代着什么,将车向前开去。我盯着他,不敢放松。
此时,视线里突然出现了另一张脸,是江心遥的脸,我心神恍惚,没有发现她就坐在车的后座。在我望着林启正的时候,她也端坐着,从车窗后望着我,用那种天真无邪的微笑。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车子消失在车河中,远处太阳的余晖,透过林立的高楼大厦,直射在我的脸上。
我原以为,世界上浪漫的爱情只有两种,一种是电视剧里的爱情,不论多么肉麻,都可以让你看得掉眼泪,另一种是自己正在经历的爱情,即使对方是只猪,你也可以痛苦到彻夜不眠。
但是,现在我才知道,还有第三种爱情,这种爱情,每个人都知道,每个人都感动,每个人都守口如瓶,每个人都讳莫如深。它是一条暗涌的河流,奔腾不止,泥沙俱下。如果你不幸遇到,还是躲远些好,实在躲不过,被挟裹着,被卷带着,在刻骨的甜蜜和痛苦中沉沦,那我也只能祝你修成正果,虽然我知道这很难很难,因为,我没有做到。
(完)
【番外】
那一天的林启正
林启正猛然惊醒,窗外晨光熹微,他坐起来,在床边发了一会儿怔,走到浴室里冲凉。
温热的水流过伤口,有些刺痛,这种感觉不错,他僵着手臂,忍耐着。
昨晚喝多了,回到家时已不太清醒。在书房里,他打开电脑,硬盘D卷下有个隐藏的文件夹,里面,是他花80万买下的照片,照得不错,清晰,光线适当,构图完整,这个偷拍的人,应当是专业出身。
照片一张张翻着,放大,放大,再放大,看邹雨笑起来的样子,眯着的眼角,微皱的鼻头。他将手在电脑屏幕上拂过,泛起阵阵的水纹。
真是让人沮丧,最好的,最爱的,是离他最远的。
上午其实见到她了。
林启正的朋友在律师会,早一段一起吃饭,林启正托他撮合,搞这么一个访问团,他来出钱。朋友问他为什么?
他说,想感谢以前帮助过他的人,但是,他并不想让他们知道。
朋友敏感地问,有没有点名必须要邀请的人?
他摇头。事后打了个电话给傅哥,傅哥聪明,不需明示,便知该如何做。
因为,实在是太想见她了。对她,思念总是在心里,但近乎绝望,最后一次面对,她恐惧地望着他的样子,令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
可还是借故回去过好几次,照例在她办公室的对面等着,有一次是整整一个上午。不凑巧,总是没有看见她。后来傅哥查到,她已搬家,住在附近,不需乘出租上班。
于是,他想到这个主意。
访问团很快就到了,他拿到了日程安排,也查到了她住的房间号码。
仿似近乡情怯,犹豫很久,怕见到会不能自已。昨天终于下了决心,抽了空档,守在大堂,趁他们出发时,可以见到她。
果然,快到九点,陆陆续续下来了人,她在其中,一年不见,还是瘦,剪短了头发,露出白白的脖颈,穿着淡黄色的针织衫,素淡的样子。别人凑堆在聊天,有个男的还殷勤地拉拉她手臂,想扯她过去。她笑笑,瞪他,回了一句什么,然后走开,去了旁边的报架。
还是那样子,林启正在心里暗想,让男人爱,她却不以为然。
林启正绕过大厅另一端,看她站在报架前,拿起当天的《香港经济报》,翻阅着,有的地方也认真地看看。
他喜欢看她认真的样子,倔强,却又有着迷惘的神态。他心里并没有想像中的激动,也许他习惯了,这样远远的注视她,求一个心安。
而邹雨的表情却是格外认真着,她用手摩挲着报纸的一端,慢慢竟露出一丝笑容。
那边喊出发,她转头就走,报纸顺手塞进包里。
待车走远,林启正走过去,也拿过一份,翻来翻去,然后在地产版,看见自己一张小小的照片,附了一则报道,讲的是无关紧要的公司消息。
于是,昨天晚上,与几个生意伙伴吃饭,莫明其妙就喝多了。他酒量其实极好,本不至如此。
心里难过,因为知道她也一样没有忘记。怎么可以这样?爱着,却互不关联,没有出路。
坐在书房里出神,电脑屏幕忽然黑下来,一个微软的标志开始在黑暗中飘来飘去。他从抽屉里摸出刀片,点燃打火机烧了烧,轻轻地熟练地在手臂上划了一下。刺痛,血慢慢泌出来,慢慢地顺着手腕流下去。没关系,不用擦,他知道,流不了多远,就会开始凝固,就像对她的想念,忍过最难熬的那一会儿,也会缓过劲来。
今天早上,伤口已经收了口,但水浸过,还是会隐隐作痛。他找出一个创可贴,贴在上面。
上午,要去接机。江心遥去了南非,今天回来。飞机晚点,见她出闸,晒黑了,她笑,他也笑。
走到车前,她见副驾驶的座位上堆着资料和电脑,马上打开后座的门坐进去,他也没说什么。江心遥和他,很好,但只是好,就像友谊,稳妥,却没有牵绊。路上,她随口和他说南非的事,他兴致不高,她也住了口。
本来可以走另一条路,但他选了邹雨住的那家酒店旁的那条路。他知道她今天离港,所以,想过来看看。 快到路口,手机响,他低头看了看号码,公司副总打来的,他接通,抬头发现是红灯,于是,他缓缓地刹了车。
就是那么巧,这一低头,一抬头,短短的一秒钟,他的视线错过了,路边的邹雨。
电话里,副总讲到三亚的工程,有纠纷,面临停工的危险。林启正一边听,一边讨论,眼睛却紧盯着车前的路人,心里盼望着,也许,会看见她。
其实他只要一侧脸,邹雨就站在一尺开外,用尽全身的力气,望着他。他们俩,终究是没有缘。
绿灯亮,他往前开,电话结束了,他侧头看酒店的门口,有些意料中的失望。
于是,他沉默地开着车,心中郁郁寡欢,以往的片断一一闪现眼前。他心疼地怨恨地想着这个女人,既然来了,既然知道他在这里,为什么不能打个电话,或者见个面?他的号码一直在。见个面其实也没有关系吧,毕竟,他们曾经那样相爱。他为她,还在设想着种种规划,但她,躲得那么远,让他爱得完全看不到希望。
忽然,身后的江心遥伸手过来,抚摸他的头发,冷不丁冒一句:“Ken,Iloveyou。”
心血来潮的时候,心遥会有这种天真的作派,林启正回头笑了笑,也答:“Iloveyou,too。”
人的一生,有时候,就是这样,渐渐结束了。
第三的番外高展旗如是说
我叫高展旗,今年三十一岁,做律师有八九年了,慢慢也混出了些名堂,法院里的不少法官,跟我就像哥们,一起喝酒打牌泡吧,案子的事,只要我开口,都很好说话。顾问单位这几年也有不少,特别是前年开始担任致林集团的法律顾问后,本人在业内声名鹊起,许多大公司大银行纷纷收入囊中。
所以,忙啊!赚钱嘛,哪有不忙的?现在我光是做经济案件都做不完,民事案件,刑事案件什么的,统统不接了,劳神费力,还拿不到两个钱。
前两天,有一个十五岁的男孩故意杀人的案子找到我,我哪有时间?本准备推给别的年轻律师去做,结果邹雨看到后,连忙接过去,说她来办。其实这种未成年人犯罪的小案子,随便找谁去开个庭,反正也不会判死刑,她偏要接?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唉……她就是这样,做出来的事,让人无话可说,
可我确实是很喜欢她,记得大学的时候,左辉跟我,本是同进同出,日日桌球电游,昏天黑地。突然有一天那家伙改邪归正,晚上抱着几本书屁颠屁颠地去上晚自习,害我落单,郁闷了好久。直到某晚,学校放电影时,左辉带上她隆重出场,我站在电影院门口看见她,穿着一条白底起碎花的连衣裙,头发刚洗过,散在脑后,脸上的笑容淡淡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叫嫉妒,牙根发酸的嫉妒。
是啊,我运气很差,只有嫉妒的份。原来是嫉妒左辉,后来左辉和她散了,我本以为有机会,却被林启正那家伙抢了先。
林启正看来一直是不怀好意,想当初为了争致林的法律顾问,我跑去找他,他本已经出门准备去开会,居然为了我延迟半小时,还干脆地表示愿意引荐,害得我得意了好一阵,自以为公关能力超强,后来才知道,原来根本不是因为我,他只是为了看见她,接近她,他只是在打她的主意。
每个男人都爱她,这是件奇怪的事,她并不见得最美,脾气有时候也挺坏,在庭上与对方争辩起来时,咄咄逼人,完全不像个女人,不高兴的时候沉着脸,比母老虎还可怕,可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你会觉得,讨好她、宠爱她,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今年年初,致林有一场新年酒会,我受邀前往,本来准备拉上邹雨,可是她怎么也不肯去。
看来她有预感,因为,林启正居然从香港回来了。
这家伙,一直以来,仗着身家和权势,傲慢冷淡,高高在上。我不想搭理他,反正他现在去了香港,内地的业务基本不再过问,讨好他也没什么意思。 没想到,他却主动走到我面前向我敬酒,对我说:“高律师,公司的业务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我当然满脸堆笑答道。
“最近还好吗?”他接着问。
“托您的福,挺好的。”我恭敬地答。我向来明白自己的位置,当他是老板。
他笑了笑,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喝了,我也没办法,只能跟着将杯中的酒倒进口里。
白酒辛辣凛冽,从口腔洞穿到肠胃,这是男人在这世上讨生活的必修课。
喝完后,他没有走开,站在那里,好像欲言又止。
真好笑,已经结婚的人了,还对别的女人念念不忘,这是什么搞法?
幸好总有人到他面前来敬酒攀谈,我借故走开去,致林的人我都很熟了,跟每个人都可以多多少少说上两句。
散会的时候,我看着林启正走在我前面,上了林董的奔驰。
我开车回到所里,快过年了,所里冷清得很。
我冲进邹雨的办公室,兴致勃勃地叫道:“邹律师啊!谁让你今天不去参加,红包可是大得很!”
只见邹雨站在窗前,呆呆地,完全没有听见我的话。
我走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看见天桥上,林启正顶着风,站在那里。
“他怎么这么快?”我不禁自言自语。
邹雨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看着那个人的身影。
我受不了这两个人,天底下的事,哪有这么不痛快的?
酒壮英雄胆,我大声说:“我去请他上来坐一坐。站在外面,多冷啊!”
听到这句话,邹雨倒是醒过来,忙拉住我,说道:“不要去!”
“怕什么?是朋友,也可以见面嘛。”
“不要,不要。”
“你们俩这是搞什么?何苦来?分不开,就在一起,想那么多干什么?”我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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