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是懦夫吗

倪修山老师发表在《语文教学之友》2005年第10期"语文新解"栏目的论文《是懦夫的屈服，不是智者的和解》对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诗进行了个性化的文本解读，文章认为海子在诗歌里宣扬的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处世态度。面对现实与理想的矛盾，海子选择了走向生命的终极，采取逃避，这又是一种消极的人生态度。《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无非是海子平和安静的外表包装的颓废典型代表，因而海子具有蛊惑人心的嫌疑，基于此作者衍生出"我们的时代不要海子"的强烈呼声。对此，笔者不敢苟同，窃以为作者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理解和对诗人海子形象的粉碎性颠覆有待商榷，在此想还海子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新课程理念倡导文本的自主阅读 体验，但是阅读者的个性化声音必须有理有据，不偏不倚，唯有此，我们对文本的再创造才能信服于他人。

海子写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之后的两个月，在山海关卧轨自杀。因此对本诗的理解和评析总要涉及海子的很多东西，可谓众说纷纭。我们以这首诗文为基础，结合海子的思想状况来具体分析。

诗歌第一节营造的是一种温暖的幸福感，这种诗意栖居的生活是诗人海子渴望和向往的理想。这种理想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大海"本是一种渺远、浩茫、空旷、虚无的意象，可是"春暖花开"却让海子的理想转变得空灵、温暖和明丽。我们可以想象海子面对心中那深远开阔的大海时的幸福感觉和溢满全身的温暖滋味。诗人理解的幸福生活是"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苇岸在《诗人是世界之光》里写道：海子涉世 简单，阅读渊博，像海水一样，单纯而深厚。"海子的理想是浪漫而单纯的，像他本人温和与淳朴的本色，可是在喧嚣浮躁的社会，这仅仅是虚幻的理想而已。因为诗人在昨天和今天无法找到他理想中的生活，只能"从明天起"重新找寻他所追求的理想生活方式，并且他触摸 到了幸福的边缘。海子的一生都在路上，行走是他的姿态。

紧接着诗歌第二节海子迫不及待 想把自己幸福的信息告诉他的亲人，这是行走在理想孤独路上的他渴望与亲人交流的急切。"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在诗人的情感世界中，幸福犹如闪电一样强烈而短暂。尽管如此，他想与所有人分享自己的喜悦，诗人由己及人，走出自已封闭的精神世界，渐渐升华起一种泛爱的思想。

倪修山老师说"然而，海子的放弃生命并不是对现实生活的厌倦或是绝望，相反，他深爱现实生活。"显然倪老师对第三诗行的解读也观照到了海子表现出的一种广博的爱。"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在这里海子一连送出了三份真挚的祝福，而且是陌生人。诗人发现自己只能选择这一种诗歌的生存方式，并且固守自己最后一块精神的家园，扛起黑暗的闸门，在理想的路途上继续找寻，为自己的灵魂的铁笼子透进丝丝亮光。

海子心灵追求的唯一方向是回归和向上。正如斯蒂芬•茨威格《与魔鬼作斗争》中描写荷尔德林一段：他从不渴望进入生活，只想超越生活。海子一直走在漫无边际的理想的征途上，他是一个行者，最终累倒在了冰冷的铁轨上。

我无意去宣扬海子超越尘俗的自我回归，他只是社会群体中的一个个体，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中海子的泛海和博爱毕竟是有限的，我们不可能把他推向神坛的位置，担负起拯救全人类精神家园的重任，因为任何人都不可能实现，这不是用自私和不负责任可以一言以蔽之的，他只是海子!

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中国人的价值观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拜金主义与大众文化消解了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人们的信仰开始产生了危机，许多人迷失了精神的方向。海子却在这个大变革的时代奋力坚持，但还是不得不在新潮与传统，物质与精神，现实与理想等各种矛盾中被撕裂，正是这种巨大的矛盾促使他走向死亡的同时也宣告了80年代理想一代人的时代的结束。虽然这首诗积极的话语掩盖不住海子悲凉的情绪，但并不能说海子就是愤世、厌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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