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牵牛星》注释献疑

人教版高中语文第三册选录了《古诗十九首》中《迢迢牵牛星》一诗。本文针对《教师教学用书》及学界对此诗的相关解析提出自己的理解，希望大家指正。

其一，关于“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教师教学用书》以为：“‘迢迢’，写距离之远；‘皎皎’，写星光之亮。叠字‘迢迢’和‘皎皎’兼写牵牛星和织女星，使人产生一种夜空广大、星光灿烂的视觉感受。”刘玉真《高中语文第三册注释献疑》之“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条（《语文教学通讯》2002年第18期)以为这是一组互文句：“‘迢迢’是遥远的意思，这里的遥远是指离地面的距离，因为后面有‘相去复几许’。牵牛星离地面‘迢迢’，织女星离地面同样‘迢迢’。”“‘皎皎’是光洁明亮的意思”，“相对周围其他星星来说，牵牛星算作‘皎皎’也无不可。”笔者以为这两种解释未必达诂。

众所周知，我国诗歌从言志到抒情的整体转向是从汉魏时代kai始的，而《古诗十九首》无疑又是这一转变的代表作。钟嵘《诗品》卷上称它“惊心动魄，可谓几乎一字千金”，李泽厚《美的历程》以为它是对“人生、生命、命运、生活的强烈的欲求和留恋”，对“人格的觉醒和追求”(李泽厚《美的历程》，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年版第89页)，说的都是《古诗十九首》对于抒写性情的极度关注。所以，解读《迢迢牵牛星》这首诗，同样也应从情的角度切入。

具体而言，“迢迢牵牛星”之“迢迢”确有“遥远”的意思，是一个距离的艺术，但同时它又是一个心理的描摹。“迢迢”的距离，往往会使人生发渺茫的蒙胧感，此即距离产生美，也就是王国维《人间词话》一再提到的“隔”的境界。古代的天文学并不发达，对于星座与大地的距离，除了“迢迢”二字，实在也找不出什么更恰当的词语来描述其远。但是这一问题其实在文人文学作品中并不成其为问题，因为诗歌语言的渗透性与多意性决定了表情达意才是他们的真正旨归。所以“迢迢”在其本意“遥远”之外，此处当引伸为“深远、深广、深邃”来解读。而“深邃”又与中国男子的性格相合，所谓沉默不语、埋头苦干、富有理性思辨气质都与中国男子的性格特质相关，那么，性格深邃的牛郎当然是织女心目中的理想人选了。同样，“皎皎”在本意“明亮”之外，在这里亦当引伸为“清澈、透明、清纯”之意，而“清纯”与中国女子的性格相合，所谓清丽可爱、活泼灵动、极富感性情趣都与中国女子性格特质相关。如此清纯的河汉女，当然是牛郎选择的理想丽人了。.所以，“迢迢”、“皎皎”在此诗中已被人化，赋予了中国传统男子与女子的典型性格特质。两句诗既有物象之遥远明亮所产生的迷离蒙胧，又有成熟男子与清纯女子的性格互补；既有物之自然，又有人性色彩，诗意深远，读来更有意趣。从文化心理分析，“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其实就是国人理念中对男子、女子性格特质的模式化，与我们的民族心理趋向密不可分。

其二，关于“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教师教学用书》以为：“‘纤纤’状素手之修美，‘札札’状织布之繁忙，一状形，一摹声。由远而近，先人后物。‘纤纤’和‘札札’，形、声生情。”张万国《谈〈迢迢牵牛星〉的两种注释》(《四川戏剧》2006年第2期)指出人教版所谓“札札地穿梭织布”与“终日织不出布”的解析前后矛盾，以为合理的解析应当是：“织女隔着银河思念牵牛，心情愁苦，无心织布，虽然在摆弄梭子，织机也在响，但没有织成布匹，表现了爱情受折磨时的痛苦。”笔者以为这两种解析都不得要领，这两句诗真正反映的应是织女内心的孤寂与烦乱，而非泛泛的心情愁苦。

具体而言，“纤纤”即纤细，“擢”即独出、突出。“纤纤擢素手”即写在凄冷的月夜里，白色素绢反衬下的那双纤细的于是那样的突出。凄冷的月夜、纤细的手指、白色的素绢，皆冷色调的意象，这些有意味的形式组合为一冷清孤凉的意境，突出了织女纺织的单调与内心的孤寂。这一纤纤擢素的双手，辛劳有之、灵巧有之、单调有之，但主要还是用以反衬内心的孤寂。当这双纤纤细手拿着梭子在织机上穿梭时，单调的“札札”声仿佛在进行着时空对话，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呢?尽管民间故事中的牛郎织女被有意撮合在每年的七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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